作为卫戍军统帅,祝兰亭执掌着紫禁城内外的全部兵力,拿下此人,便能拿下此战,否则要在勤王军赶来前的三日内强行破城,他们至少要再多一倍的兵马。
燕思空了解祝兰亭,此人出生权贵世家,祝家一直就是大晟的名门望族,在这个家族的女人诞下当今皇上后,他们的权势达到了巅峰。
祝太后和她的弟弟祝太师都十分清醒,他们是皇族外戚,从不掺和阉党和士族的党争,除了在立储一事上逼迫过昭武帝,一直都是昭武帝最大的倚靠。
祝兰亭从锦衣玉食,在祝太师死后成为祝家的当家人,他的一生,荣华富贵、赞誉尊崇,从来没缺过,这样的人,除了更大的权利,没有什么能够诱惑的,偏偏他品性端正,重视清誉,他只会让陈霂这个被祝家认可的太子继承皇位,绝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任封野篡夺江山。
即便他的堂妹生下了有一半祝家血统的皇子。
燕思空知道以此说服他做反贼是不可能的,封野也知道,所以必须离间祝兰亭和陈霂,让他们没有联手的机会。
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祝兰亭感到危机。
于是当天夜里,封野就出兵边堡,更进一步地围困紫禁城。
边堡界壕,虽然也有城墙,但并不是真正的城,它们相当于城池的岗哨,只是普通城池的岗哨就在城墙上,只有紫禁城的岗哨远在几里外,且修筑了城墙,杜绝了城池被偷袭的可能。
但边堡并没有多少防御力,大军一来,狼烟骤起,守卫纷纷撤退了,天未亮,封家军就来到了紫禁城的外城廓,就地扎营,同时命将领带几万步兵在城下列阵、邀战,发出震天的声响,一波累了换另一波。
紫禁城自拔地而起的那一刻,历经风雨数百年,被叛军打到城下叫阵是寥寥可数,无论哪一次,都是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些固守城内的将士,绝大多数一生都没见过大军压境的场面。
燕思空看着远处雄伟恢弘的城池,它就像一个奢华而庞大的怪物,盘卧于一望无际的山河之间,用瑰丽的表象将天下有识之士诱骗其中,再用芬芳的美酒和醉人的权势将他们在不知不觉间戕害,有的人丢了命,有的人丢了魂。
这座城池里,上演了多少阴谋诡计、生杀血泪、悲欢离合,可每个人都想进去,进去的每个人,都想往上爬,爬上那无上之上的巅峰,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无需回头,燕思空也知道来人是封野。
“你还不能下床。”封野道。
“我只是受了鞭伤,不是腿断了。”燕思空依旧目不转睛地眺望着远处的紫禁城,感慨道,“我离开时,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来。”
三年,仅仅三年,他助封野杀了回来。
“我也没想到,父亲、母亲、大哥,定是在天上庇佑着我。”
燕思空忆起自己离京的那一天,怀揣着滔天的野心,策马驶出永定门,回首一望,想起的是黄巢的诗,一句“我藏着的是多次落榜、怀才不遇的激愤和汹涌澎湃的志气豪情,后来他揭竿起义,兵入长安。
几百年后,太祖皇帝同样揭竿而起,君临天下,他借古喻今,留下“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
如今,他和封野站在了这里。
他们终究会成为史书的执笔人,还是一段微不足道的篇章?
百年以后,世上会怎样写他们,怎样说他们,怎样看他们?
封野似乎看穿了燕思空的想法,他专注地看着他势在必得的疆土,轻声道:“你是不是在想,史书之上,究竟会为我们留下怎样的笔墨。”
燕思空喃喃道:“史官笔,诛心剑,且看他们如何将我一笔一笔凌迟。”
“成王败寇,你的生平,尚未盖棺定论。”
燕思空摇了摇头:“我不做半点奢想。”
封野看着燕思空怅然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这是给祝兰亭的。”燕思空突然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派人送去吧。”
封野接过信,展开来扫了一遍,又将其收好:“你当真还有你与祝兰亭通过的书信?”
“早就烧了。”燕思空道,“但若需要,我随时可以仿他的笔记伪造,我记得所有内容,先吓他一吓吧。”
“好,我已命人去散布流言,送往祝家西川老家的厚礼也早已出发了。”
“陈霂生性多疑,就算他想到这可能是我们的离间计,也不敢轻信祝兰亭,毕竟当初在云南时,我说过祝兰亭乃是我在朝中的内应。”燕思空面无表情道,“祝兰亭不上钩,他也会上钩。”
“但这些,恐怕还不足以撬开紫禁城的大门。”
“让陈霂和祝兰亭不至联手,已经给你争取了很多时间了。”燕思空突然想到了什么,“封将军攻克顺天卫的时候,顺天府尹周玉道何在?”
“关着呢。”封野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他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周觅星。”燕思空说出这个名字,顿觉有些遥远,“我和他颇有交情。”
“此人不知在顺天还是在京师,我命人去查一查。”封野说着就叫来侍卫,吩咐了下去。
“他多半是在京师,他喜爱京师的热闹繁华。”燕思空思索着,“周觅星虽然交际甚广,但并无一官半职。”
封野冷笑:“若许他呢?”
“他一介纨绔,祝兰亭看不上他,他在祝兰亭面前说不上话。”燕思空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