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擦了眼泪,恨铁不成钢:“你们也是死人,怎么就不知道来回皇后娘娘。”
那玉容哭道:“我们殿下从来都是为别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
“哪回病重,都是太医来草草看过,随意下了一副汤药,后面事就不管了。但凡奴婢要去回陛下和皇后娘娘,她都苦苦地拦住。
“公主说自己怕是个短命无福的,若与父皇母后亲近,平白给他们添晦气。若真个时常相处,哪一日两眼一闭去了,白白惹他们伤心,不若少让他们操些心,日后也少些伤心。
“但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挣着命见了父皇母后最后一面,给你们寻个好去处,这一辈子了了债……
“呜呜,嬷嬷,殿下是天底下难寻的主子,但凡能为她讨个公道,死一千一万回也愿意。”
崔嬷嬷叫他们起来:“你们个个都是好的,快都起来吧。皇后娘娘常念你们主子,只她一个人管着那么多事,就是你们歇息了,她都不见得能歇下。
“一直不得来看你们主子,这些时好容易清闲些,就着我过来了。
公主这病,——你们却安下心,下面那起子人惯有阳奉阴违,喜欢多贪多占的,我必如实上复陛下与娘娘,替你们主子讨回公道。”
崔嬷嬷叹着气,看昏睡的望月一眼:“叫你们殿下想开些,好好将养身体,都是一家子骨肉,哪有不惦记她的。
“这些年有什么事也不敢来请殿下,只为但凡有什么事,必是人多口杂、忙碌闹嚷,一则怕有人说了胡话,惹你们主子伤心,二则她这身体,少不得要清心静养才得无碍。
“我见殿下大了,身子骨倒像比往年强些,定是你们照顾得细心,少不得也要给你们请功。
“胡太医向来是十分好,也只说七分好的。殿下这身子,只在调养,我回去禀了娘娘,派些上等的食材药材来,你们在此不要懈怠,早晚间,殿下身体再好些,说不定赶上陛下圣寿,那才有得热闹呢。”
说了一席语重心长的话,众人终于忍悲收泪,擦脸整衣,就送崔嬷嬷一众人出殿。
出得殿来,崔嬷嬷笑指院中,手指处站着两个妇人,拿着好大个包袱的,对小安子说道:“前几日,皇后娘娘审问一个下人,才知殿下这里一直缺了人,着我精挑细选两位好体面的嬷嬷补给殿下。
“这位是周嬷嬷,照应殿下的六艺四德,原是先后殿中的尚宫;这位是康嬷嬷,照应殿下起居会客诸事,原在瑾太妃身边掌事的。以后,一宫里有什么事,大家合力同心,好生商议着办好。”
一时周氏、康氏退在一边,又有四个宫娥每人捧了宫彩锦布。
崔嬷嬷笑着一个个指过去,这是川中的织锦,那是湖广的绮罗,这是闽中的缯绡,那是冀东的绸缎。
又有四人捧朱红雕花嵌宝石的木匣子,揭开后光芒四射、香气冲天,后面两个装的是千年的人参、万年的灵芝,前面两匣装的是黄金白银、玛瑙珍珠,还并各色首饰。
这样的珠光宝气,一时间真把玉卿宫众人惊住了。
崔嬷嬷咳一声,众人才跪接礼物,连连叩谢天恩不止。
崔嬷嬷一离了玉卿宫,脸上就收了表情。
一心思量着,今日在玉卿宫入眼所见,有几分真几分假,回去了好在娘娘面前回话。
思忖半天,她竟想不出来哪一样能作假。就是那几个一心为主的忠奴,抓着她要死要活的,她也想不出作伪的痕迹。
如此说来,这望月公主除了性情孤拐、心思敏感、身子骨差些,还有些拿得出手的好处,不是个不堪造就的。
她今天冷眼瞧着,那几个奴婢说话,处处感激的是皇后娘娘,陛下恐怕只是顺带的,其他人更是分毫未提。
将此间事禀过皇后,在料理那些蛀虫时,她得好好替那几位主子脸上抹些颜色,也不怕这望月殿下心里没个计较。
若真堪造就,娘娘有了她,以后也多个帮手。
说起来,这位皇后娘娘竟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也不是一味固执,不知变通的性子。
只是人如其名,品质高洁如兰,从不肯主动害人,又讲究网开一面,如此行事,又是无子的中宫,未免就被人捷足先登,而且斩草不能除根。
这一厢回了昭明殿,将前情备陈,皇后听了笑道:“许真是个性情剔透的好孩子。你务必将事情办好,休要再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再说玉卿宫这边。
崔嬷嬷走后,安公公命玉容、雀儿守着公主。他领着小太监,将周、康二嬷嬷安排在东厢房住下,亲自帮着洒扫擦洗干净,又带着他们到膳房、仓房、柴房、宫人下处等各处走过。
那两位嬷嬷着本也见过世面,却被后殿屯了六间屋子的柴火震得不轻。小安子忙向她们解释为何屯这柴火,且申明防火措施齐全等等,让两位狐疑不安的嬷嬷暂时压下不满。
走了这许久,已快到申时末,小安子心就提了起来。
辛川去说向他的故交旧友讨人情,看能能蜇摸些救命药来。小安子就让辛川带了小罗子去。
而桂圆领着父母都在京城的杜漫出宫想办法。
两拨人都是一早出去,到这早晚间一拨人也没回来。
小安子难免胡思乱想,想到任一种可能,都如心口揣了一只兔子,怎么也不能安生。
那两个嬷嬷人精似的,如何不知他心里有事,只是初来乍到,只佯作不知,也不多口一问。
到晚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