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有缘见此谪仙人,却终不能亲近……呜呜,我欲与顾家子退婚,若得与李郎厮守,为妾婢亦不悔。”
说着竟哭了起来,哭了半天又道,“母妃定不能由我,父皇只看到两位姐姐……如此,还不如死在他面前,让他一辈子记着我……”
望月读过了不少此间的书,于文字间领略过大陈女儿的彪悍狂放,从这宴席间的座次,确也能窥见男女大防之稀疏。
猛听到这位十六岁的小妞公然说出悔婚的话,望月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这里的姑娘,比唐朝贵女还彪悍啊。
检讨了自己的孤陋寡闻,望月举目四望,发现情状如郑阳者不在少数,便是男人堆里,+也不少人对此君欣羡甚于嫉妒者。
望月向上首望去,那李绸领着众舞者,接了皇帝赏赐,正在谢恩。
便只见此子身高八尺,长身玉立,项接天地,脚踏厚土,如一条蓄势待发的矫健玉龙。再回想他刚才脱下面具的惊鸿一瞥,说他是谪仙人,一点不为过啊。
望月想起记忆中,有赞另外时空世家子的名句: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若上位者有断袖之癖,少不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他收入囊中——君不见,这么多少女都被他美哭了。
望月若不是经历奇特、心性坚韧,少不得也被这身负天下第一美名的男子迷惑,做出些狂乱的事来。
其他女郎早歇了哭声,郑阳似要哭个没完了,皇帝后都注意到这里。望月绞尽脑汁想了说辞,便拉郑阳向殿外行去。
在东配殿中寻间空房,将门关上后,小声劝说郑阳:“九妹不必再哭,想这样的人物,百年也难孕育一个,就让我等碰上了,本身就是一场缘法。
“你若为他闹个天翻地覆,伤了德妃娘娘的拳拳爱女之心,又绝了顾郎君殷殷相待之情,便没了后路。
“想那李少卿,生来如此出色,年少便游历大陈十八州之山川,什么样的风情不曾领略,什么样的美色不曾听闻。
“这一向,又传闻京中有寒门女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欲裸身相就。不管是真是假,想来他长这么大,投怀送抱者不知凡几,你只管往他身边凑,却不想想:你再高贵,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投怀送抱者,仿佛是寻常衣裳,得来的容易,轻贱的也容易。
“你便是天家公主,做了女卑之身就比男儿家艰难,再想不开去做什么婢妾,连我都要瞧不起你。
“更何况父皇母后是你我之君,少不得因你自轻自贱而嫌恶于你。如此,李少卿更难看重你。早晚歇了这念头,免得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你我姐妹一场,才有这一场好话劝你,你若不爱听,权当我是胡言乱语了。你将脸上泪痕清理干净再进殿,我出来的急,身上却有些冷,便先去了。”
那郑阳已哭得声小了,听这苦口婆心的一席话,面上就若有所思,大约是听进去一些。
望月心想,形势所逼之下,交浅言深倒也有些作用。开了门,外面除了周嬷嬷和雀儿,还站着两个眼生的宫女,想来是郑阳的从人,便干脆让他们都进来。
周嬷嬷和雀儿伺候着望月将棉衣穿了,想着待会还有灯会,她坐了一两个时辰,虽几乎不饮浆水,天寒地冻,保不齐就有尿急的尴尬,便道:“去后殿更衣。”两人答应着,簇拥着望月去了。
一路走着,望月突然问道:“松儿在殿中守着吗?”周嬷嬷连忙答道:“八殿下酒醉,撞翻了席案,松儿帮忙在清理,安总监守着殿下的食案呢。”望月眼珠子一转,低低叹口气,“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