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起居舍人将圣旨录下,届时由中宫与吏部各自再另行颁旨。
众人纷纷跪伏在地,聆听圣旨——在场唯一一个与此圣旨有关的华妍妃,却如丧考妣一样僵立当场。
而此日当值的纠察郎君王五郎,与众卫士气势汹汹、毫不留情地高喝道:“华氏接旨,华氏接旨。”
将华妍妃吓得腿一软就跪下了。
皇帝一向是这个脾气,即便宴会几番遭遇变数,必要坚持到正时方才散宴。
华妍妃这一场云端跌落凡尘的反转大戏,加上之前,连续几场对峙争持,望月着实感到身体疲乏、心口闷滞。
从玉阶前退下来后,望月将沈洵拉在一边,略嘱咐了几句,命小罗子与雀儿一道先将他送回本宫歇息,免得明日去学里精神不好。
沈洵去后,望月愈发觉得精神倦怠,周嬷嬷寻了一个青衣红裙、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的高挑宫娥,与桂圆并雀儿的小徒弟招娣,一起搀扶着脸色有浮白的嘉善公主往后面去。
一时,宫娥将人领到了一处偏殿前,殿门前有一个大脸盘、吊梢眼的宫女满脸堆笑,向望月施礼道:“殿下恕罪,这一处已有贵人进去了,请殿下再往前走些。”
望月无言看住她,高挑宫女又是惶恐又是谄媚地笑道:“殿下恕罪,再行几步,便有空殿,若不妨事,奴婢领殿下过去?”
这种事在内外朝宴里经常发生,也不值得大动肝火,果真走了十来步,就到了名唤曲水轩的所在。
曲水轩虽占地不大,格局有些窄小,倒也精致轩丽,观之可爱。
望月心中奇怪,也不过是多行半盏茶的功夫,何至于宴至此时,尚无人迹——绝对有问题,再联想到今日在帷帐中的果浆,暗笑道,看来正戏来了。
一行人站在院中,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曲水轩除却为宫婢、太监设置的东西厢房之外,背面正位上只有五间屋舍。
登堂入室,望月发现东二间里一是客厅、一是书房,自然住不得人,而西二间里则有层层翠帷如笼烟,叠叠宝器似排山,青毡斗彩蛱蝶舞,湘帘秀色清泪斑。
寝房的窗下是一弯潺潺绿水,彼岸有百杆飒飒风竹。
环境着实清幽,溪水约只她小腿深,望月仔细看去,水里自在游玩的也不是食人鱼,却不知幕后之人是如何铺排这出针对她的戏目的。
正想着,突然听得外面哎呦一声“娇脆”的女人惨呼,望月忙带着人出去查看。
原来,领他们过来的高挑宫女在轩门外跌了一个大跟头,头破血流之外,似乎右臂也骨折了。走到近前,只见她汗流如雨下、声惨似切肤,脸上被泪水冲出一条条脂粉道子,看上去既惨烈又滑稽。
望月忙问她:“你是甚姓名,是哪宫哪局差派过来,主管是谁?本宫派人与他回禀一声,得…….”
尚未问完,此女便昏了过去,望月连忙吩咐道:“桂圆,你去请个医官过来。”
桂圆拔腿跑了,望月忙吩咐周嬷嬷招娣:“不拘什么布料,拿去在溪水里打湿了,将此婢脸上擦洗干净,不要迟疑,快去。”
周、招二人回来时,手中都拿了有些泛乌的麻布巾子,凑到高挑宫女面前,左右开宫,用力狠擦,两人各去投了一道巾子,将此女脸上擦干净了,露出足以让她泯然众人的长相,与妆后俏丽的长相恍若属于两人。
望月命周嬷嬷查看此女脚上鞋履,看是否有特异之处。却拿起宫女左右两只手。仔细端详片刻,触手倒还柔软。
望月睁圆双眼凑近观看,隐约能见这手上似乎有不少疤痕,暗触手掌指螺处,有很明显的硬茧。
这时,忽听得外面由远及近、重浊零乱的脚步声,忙低声吩咐周、招二人道:“若有机会,你们二人务必将此婢官署姓名来历,与救治她的医官背景都打探清楚,明白吗?”
周氏诧异又焦虑:“公主,到底出了何事?难道是——”周嬷嬷恍然想起什么。望月道:“只是觉得事出蹊跷,小心无大过。”招娣慌忙点头,周嬷嬷亦然。
少倾,一个青袍皂靴、背挎药箱的中年医官,匆忙在槛外将身蹲下。
这医官不顾满头大汗,凝神检视高挑宫女的伤势,查完之后,神色颇为凝重道:“殿下,您这婢子右臂骨折,头上血流不止,怕是伤在脑内,此处灯光昏暗,卑职实在不敢下手啊。”望月也叹道:“毕竟是一条人命,尔等将她抬入室内医治吧。”
那医官又焦急道:“不可不可,宫殿轩堂之中的制式灯笼、灯盏皆灯火微弱,实在不能供外伤照明之用啊。殿下恕罪,此女的臂伤、头伤都耽搁不得,请殿下允卑职速去。”
望月自然应允,众人不由都关注那两个随行医仆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高挑宫女放进了软兜里。
而望月则留意着医官的行止,即便两个医仆显得很不专业,至少这医官定是受过专业的医疗培训的,然而他却任由两个外行人任意搬动一个手臂骨折的伤患。
此人站立时,右手扶着药箱的革带,左手漫无目的地在左腹边上乱晃,望月将目光向他脚下飘去,鞋子倒是对的,那步伐却有些违和。
几人刚走出两步,忽然前头人一个趔趄,后头人一个歪身,那软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