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案发第三日,才有人到玉卿宫,请公主派人去刑部认尸。
天气暖和,尸体已变形有了味。
然而也只隔了两天,哪有认不出的?
玉容一往那尸体脸上瞧,眼泪立刻滚落下来。
雀儿的脸和头,叫人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她只看了两眼,就不忍心再看,眼泪却流个不停。
桂圆盯着雀儿遗容,强忍着眼中泪水,心中的痛苦和仇恨,像钝刀子一样,割得他生疼。
尸体放在刑部,是皇帝的要求。办案的也是刑部之人。
案件发生于禁宫内,这本是内宫局的案子,皇帝做了这样安排,摆明不信任内宫局,内宫局这脸啊,真是被打得啪啪响。
玉容和桂圆从陈尸间出来,抹了脸上泪痕,与韩载之行了礼。
韩载之叫坐下,二人就坐下了,听韩载之的属官问一些问题,他二人一一照实答了。
韩载之一边听二人答言,一边观察二人情态表情。
对于亲近之人的死亡,世人的反应不尽相同。玉卿宫这二人都无大差,表现还挺真实的。
问题问完了,韩载之对属官示意一下。讯问便进入下个阶段。
属官问:“据你们所知,死者生前可与人结仇?”
二人答得谨情,说是没有,其实又隐有暗示。
想一想也对,这大陈国的锦绣皇宫,表面上看去,勉强算一团和气。可说到底本性上,一切有所图谋之人,谁不是壁磊分明、敌我清楚呢?
属官又问:“玉卿宫中,死者地位如何?嘉善公主待她如何?”
别说是桂圆,一向温柔谨慎的玉容,都忍不住冷冷看着属官。
看片刻,二人不约而同地,都直接去看韩载之。韩载之不动声色由他们看。
玉容冷笑道:“公主对宫人奴婢,从不打骂喝斥。即便用得不顺心,只往殿中省一送,自会有新人来。”
言到此,意有未尽。这都是查得着的,他们犯不着扯这个慌。
这韩载之真是猖狂,竟敢暗指公主谋害奴婢。
属官问:“可知嘉善公主与何人有怨仇?”
桂圆冷笑道:“主子的事,做奴婢的怎么乱传乱说。若问有无仇人,到禁宫中问一问随处能见的仆役,他们都是心明眼亮的。”
韩载之无声一笑,问道:“上回曲水轩之事,殿下也是不便说。下官只想问一句,二位看来,这一回与上一回,可有关联?”
玉容与桂圆一愣,摇头只说不知。
问了些循例该问之事,玉、桂二人能答便答,不想答,韩载之也不勉强。
到末了,韩载之对二人道:“此案本属内宫局,陛下命下官办理。又特意有个交代,叫下官百思不得其解。
“心中有些疑问,正欲向殿下请,烦请二位代传一声,殿下何时得便。下官也好择机去拜见。”桂圆当下便答言,会代为转告公主。
看玉卿宫二人远去,属官苦恼地扯着帽缨,道:“这是禁宫里的案子,办起来束手束脚,就不该是刑部的外官来追查。”
韩载之睨他一眼,淡淡道:“陛下如此,自有深意,管住自己的嘴。”
那属官听言,眼珠一转,神秘地问:“大人之意,陛下有意将此事闹开,不给幕后之人留颜面?”
韩载之没诚意地笑笑,刁懒懒道:“你这脑瓜儿,也是时不灵时灵。做事吧。”属官想着,依上峰这样评论,他适才说的这番话,那这会儿是灵还是不灵。
韩载之也苦恼,追查内宫之事,非要内宫人配合不可,可他作为外官,在内宫之中哪来的策应。
若是昨日,皇帝就有今日的态度,他做好现场勘查,就不会除了“魏大姐”一个线索,就别无所获了。
死者朱雀儿,身上虽也有许多伤痕,并骨肋骨骨折等伤状,但她的致命伤还是在头部。
后脑两处重物棰击的伤处,头骨被击碎后伤到头颅,据仵作说,这也不是致命伤——死者应当是窒息而亡,是被活活闷列经。
可奇怪的是,死者的面部,除了坠井所致的瘀伤,眼珠也被细长的尖利物戳刺得现出一个洞,而凶手拨出这尖利物时,有些连拽的力道,说明这利物中有倒刺,以致眼球有些暴出。
韩载之猜测,那人戳刺死者眼部的物什,可能是簪钗一类的细物,从伤口大小看,更像是小钗一类。
可就这一点线索,也不能使凶手的识别度更高——毕竟宫中就是妇人多,谁还没几件首饰?
匝摸一会儿没有头绪。
韩载之领了下属,先到崇德殿向通报皇帝,又由容大监领了皇帝命,特意去报知内宫局。韩载之与他的属下,才成为钦命查案官,由内宫局领他们到处勘查。
韩载之所以对进入内宫斟查不积极,一是怕查得太紧,幕后人露出马脚,他想依照皇帝的暗示,想“点到为止”都不行。
二则是因他与皇帝一样,对遍布各宫耳目爪牙的内宫局,一点信任也没有。可外官入内宫查案,还非经过内宫局这帮蠹虫不可。
据玉卿宫之人所说信息,死者朱雀儿,约是午后未正二刻出玉卿宫,到珍木局取过干花,据珍木局的人说,那时是申初二刻。
从珍木局离开之后,似乎再未有人见到活着的朱雀儿。
皇帝给他提供的朱雀儿遇害时间。
大约在申末时分,这中间隔了近一个时辰,而凶犯最终抛尸地点,是距珍木局不到刻钟脚程的荒院之中。
前日皇帝在御花园举宴,到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