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怒地想一把推开他。未及松手,却已被他带着拽上马。
“按原定计划进行。”公孙楚高声喝道。大军闻令而动,跃马前驱来接应他们。
她低头,猛地看见自己被血染红的双手。“楚哥哥”,她带着哭腔,忙扭头去看身后的他。
“别乱动!”
“你的伤?”
“在背上,不碍事。”他笑着,语气异常轻缓,“阿胭,你听好,接下去哥哥要和你分开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内,你凡事皆听从于将军安排,直到哥哥回来,知道了吗?”
“可是我想。”
“记得自己刚刚说的!”他加重了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训斥她,却也是最后一次。
她无言以对,委屈地低下了头。
忽然,马速一缓,他竟猝不及防地在她耳后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她神思一滞,周围的呐喊声,击鼓声瞬间荡然无存,耳边只回荡着狂喜的心跳。
没等醒过神来,她却发现缰绳落在了自己手中,而环抱着她的双手也随之松开。
急忙回头,看见他已跃开数米,她努力伸手,却是再也触碰不到了。
“楚哥哥”
最后一面,她泣不成声,而他笑得冁然。
以后?并没有什么以后了。
他们都说他战死了,死的壮烈,尸骨无存。
十日后,南诏都城大理。西山日迫,斜照断垣残壁,满目苍夷。
宣仪偏殿。
“公孙伯伯楚哥哥他还活着是不是?他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
“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公孙珏说罢,执壶一饮而尽。
“伯伯,如果不是我鲁莽,楚哥哥就不会中箭。如果最后我能留下来,他或许就不会死。”她闻言情绪彻底失控,歇斯底里地哭喊了起来,“哈哈祸水灾星,民不聊生。我害了楚哥哥,害了千千万万的将士,害了南诏,最该死的人是我,为什么我不去死,我”
“啪”她的脸被掴得生疼,剩下的话生生断在了口中,她木然地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似乎一下苍老了数十岁的男子。
“这一巴掌,是我替楚儿打的。”他举起手掌,这回竟是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这一巴掌,是替你父皇打的。他将你放心交予我管教,是我做的不够,竟让你如此自轻自贱。”
“啪”他抡起手,照着自己脸上又是一下。
“最后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扑通”她径直跪下,以头叩地,屈身不起。
“殿下,你可知道蜀将傅肜?”
“傅彤将军忠心不二,至死仍大骂敌军,不愧为汉将军。”
“傅佥呢?”
“傅佥将军前在关城,身拒官军,致死不顾。”
“为将者,忠心护主是为其一,死战不降是为其二。”他面色稍缓, “所以,楚儿做的很好。”
一时间,万籁俱寂。
许久,她终是缓缓地直起了身子,复又重重磕下。
“阿胭明白了。”眉目凛凛,巍峨岌嶪。
“此剑名曰殒星,为祖上家传,今日我便将它赠与你。”他一把解下身上佩剑,放于案几之上。
好一柄殒星!剑身在鞘,锋芒却已外露,青凛若霜雪。
“伯伯,恕我”
“我且放于这里,等哪天你认为自己足够强了,再来取。”他气威严,不容违抗,“殿下,你先回去罢,我与你父皇有事相商。”
她跨出门槛的那一刻,看见蒙彦昇正直身立于风口,神色晦暗疲惫。
“父皇”她沉沉一唤,竟莫名带红了眼眶。
蒙彦昇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慈祥:“连日奔波,你也累了,父皇许你暂且将功课放上一放,休息几日。”
那一瞬,她莫名得心生不祥。
“是,父皇。”迟疑片刻,她才迈开步子。心里七上八下,甚至每走一步,惶恐与不安便越发强烈。
“秦既已攻赵,燕自知时日不多,心生一计,欲破釜沉舟。”公孙珏摩挲着殒星,沉声道。
“在我看来,燕丹此举实属不智。”蒙彦昇掩好门,转身面色凝重看着他。
她走出不远忽然心头一凛,停下步子,回身飞奔而去。
摇曳的两侧宫灯,一闪而过的灰白剪影,没有尽头的昏暗曲廊。
呼啸的疾风,还有,剧烈的心跳。
“当时,若荆轲仅献樊於期人头求和,或还能为燕国赢得几年时间。”公孙珏笑得坦荡,“彦昇,这一回,你我都无路可选。做兄弟的也只能帮你最后一回了。”他拔剑出鞘,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正当她要伸手推开宣仪殿大门的刹那——
“公孙兄!”
“嗞”冒着热气的鲜血一下溅上她面前的窗纸,炙烈,扎眼。
那日,凄厉的嘶喊同眼前的赤红成了她毕生的梦魇。
泰昌十五年末,南诏镇国公卒。其妻楚氏贞烈,方闻丧讯,即以首抢墙,于同日殁故。
亁都城,洛阳。
“南诏蒙彦昇奉礼求和,愿两国世代修好,永无战乱。”
“朕闻贵国奸佞当道,犯上窃命,故而出兵,以正朝纲。如今君侧既清,自当撤兵。”
钟鼓落。
礼成。
那年,她十岁。
耻辱与仇恨,根深蒂固。
“父皇,儿臣愿戍守北地。”
“阿胭!”
“七年为限,儿臣说到做到。”
“那便如此吧。”
泰昌十六年,九皇子蒙溯获封北定王,同时出任南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