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巷,药到病除医馆。
随手埋了胡文纵的尸体,陆千鸿蹲在井口边发呆。
唐朝海看着他只是笑。
月上三竿,陆千鸿今日早早便向姚老头请了假,所以今晚的打更,他不用去,也去不得。
“你认识那姑娘?”
唐朝海随手扔了古剑,一边用木桶打井里的水。
“不认识。”
“你也别在我这里瞒东瞒西,那女子戴着一张面纱,我观她身后房屋古琴足有十几把,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她应该就是你们京都士子吃饱没事干评出的六绝里的琴绝。”
唐朝海喝了一大口水,中气十足的问道:“陆小子,我分析的没错吧?”
陆千鸿仍旧看着月光透过老柳树梢的细碎发呆。
“你见过那女子面纱下的容貌?”
唐朝海再次开口,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刨根问底。
“没见过。”陆千鸿终于说了进门后的第六个字,末了,像是补充什么似的回答:“评谱上说,琴音与真容无异。”
“那当真是倾国倾城,真后悔刚刚没揭下来看一眼。”唐朝海砸吧了一下嘴,像是遗憾又像是冲着陆千鸿去的道。
“如你一般的人,真的会在乎女子皮囊这种对于武道毫无意义的东西么?”陆千鸿声音突然变的很低。
“儿女私情谁没有过,陆小子,你当我真是那钟脑子里除了杀人其余什么都不剩下的家伙“唐朝海一笑,像是被陆千鸿这突然的一问勾起了往事。
“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杀人我不知道,但我明白,我若方才不拦在那女子的身前,你手上的人命就又多一条。”陆千鸿拿起水瓢,也舀了一口水。
“你可曾有过心上人?”他再次道。
唐朝海哈哈一笑:“好你个陆小子,竟然套起我的话来了,该打。”
身份是前唐剑士的中年男子蓦的大笑起来。
医馆离那株老柳五丈处唯一的一块泥地,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便埋了一位昨日还是在大明礼部就职的官员。
胡文纵可不配什么心上人这类的字眼。
有心上人么?有吧,唐朝海在心里这样问自己。目光落在被他随意搁置地上的古剑剑柄所配丹朱剑穗上。
凯歌马上清平曲,便是木兰还乡时。
能还乡么?唐朝海看了一眼茫茫的月色。
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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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五更晓,姚老头提了已经熄灭的煤油灯,灯芯被他分作两瓣,烧黑的一端从纸糊的灯罩外面透出来,大明百姓生活并不疾苦,只是如他这等一生无娶的落魄更夫,自然能省的地方,便不可挥霍分毫。
“陆小子!”
姚大石推开院门进到里屋,把煤油灯放在那块位于屋子正中间牌匾前方的木桌上,同他那特有的更夫嗓子喊了一嗓。
“他睡了。”
先走出来的是一身麻衣麻布的唐朝海。
眼前农夫打扮的前唐剑士手里提了一碗碟的烙面饼,姚老头认出是在巷口的杂食铺子买的,左右街坊都说这家的饼不地道,但有个左邻右舍都无法比拟的地方,那就是便宜。
“这月的月钱发了,我拿过来给陆小子,他还在睡么?”
姚老头手里提了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布袋,大明重银弃铜,同等规模的铜板与银钱,如若要等价替换,那铜板至少得多出五分之二。
“姚大叔,你给我吧,我会帮你给他。”唐朝海上京之前几乎没碰过铜板,所以也不知道那一袋子铜板是陆千鸿下个月的口粮。
“给你这外来客?”姚老头刚听闻,立马就用他特有的腔调吹胡子瞪眼起来。
“你这人来路不明,虽然不知道陆小子因何事而收留你,但你若打他钱的主意,我姚大石年轻时候,可是十里八乡出名的膀子后生,你这外乡人,最好小心点。”
姚老头说着,还炫耀似的向唐朝海露了露他手臂已经松垮下垂的肥肉。
唐朝海没有理会这个爱吹牛老年更夫的言语,只是自顾自坐在桌边吃烙饼,如他这等境界,本可以不用进食,但陆千鸿叮嘱了他几次,不吃东西容易遭人怀疑,他也觉得有理,于是便去街口用他身上仅有的几个前唐样式铜板买了烙饼,只是没想到竟然还用的出去。
“姚大叔,这小子什么时候跟你一起打更的?”
唐朝海古井无波,好似没有听到方才姚老头挑衅似的言语,开口询问道。
姚老头本来已经做好了对付的准备,想着如果真动手起来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个人,所以已经憋足了喊救命的气,结果中年男子的一句话,他憋的通红的脸庞没忍住,一下子,从裤子里蹦出一个屁来。
“陆陆小子他阿”
从未出过如此大丑的姚老头被这突然的一问弄的七上八下,只得同唐朝海一样坐下来,不知为何,他心里本就没多少的那点牢骚,此刻也已是烟消云散。
唐朝海好像没听到那不算太清脆的气体挤压的声响,只是放下手上吃了一大半的烙饼,道
“京都的夜晚繁华,夜间行走的更夫,在某些程度上,跟那些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是同理。”
姚大石刚坐下,就被唐朝海这一番话弄的云山雾罩起来。
“什么锦衣卫?打更的跟那些官爷能有什么道理,你这小子,可不要乱说!”姚大石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一句话说错,又没有银钱上下打点,进了诏狱,那出来就比阴曹地府都难咯。”
上了年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