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医馆已是傍晚。
陆千鸿生火,匆匆吃过了晚饭,照例的,姚老头此时已回住处拿过了油灯,当了这么多年的更夫,早可以凭借天色来判断时辰。
戌时已过,天地将黑未黑。
陆千鸿今天还是没打算跟姚老头去打更的想法,就在傍晚时他听说了一件也算得上朝野惊动的大事。
当朝太子太师付汀渐因贪赃枉法,即日起便打入诏狱,同下一批被定流放的犯人一起,发配岭南。
市井里太多流传的版本,陆千鸿跟唐朝海此时落坐城中的一家喜好打着说书听曲场子的茶铺内,周围的几桌,无不是讨论当今的相国。
“话说当今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
“哎哎哎,别打岔,吹什么牛呢,还说起天下大势来了,你懂个球蛋的天下大势。”
邻桌,一群商贾打扮的人围在一起讨论如今朝堂上发生的三件大事。
一无非是严相国今日又获得了哪些特例,听人说新任相国府邸这几日整夜灯火通明,有人说相国是不世出的江湖高手,点灯是为了练功,有的人则说新任相国就是个泥腿子,乡巴佬没见过世面,所以晚上也要点着灯,对于听到这些流言的陆千鸿和唐朝海都只是一笑,只有一个看起来面皮异常白净的青年人,细着嗓子说了句严相国会不会是在彻夜撰写政改文书,只是此言一出,一下子就都被茶馆里的其他人嗤之以鼻。
陆千鸿和唐朝海坐在二楼靠近窗户的位子上,唐朝海换了一身衣裳,以往总是束起的头发,因怕被人认出,此时也是披散开来,陆千鸿起先以为他束发时只有那一缕白头发,此时看去,唐朝海的头发稀稀松松,白发竟随处可见。
那个看起来明显不是穷苦人家的青年虽被反驳,却也不恼,讲了一句之后自己便是喝起茶来。
陆千鸿并不关心这个,只是唐朝海偶尔举杯的手在听到那些人讨论的时候会停顿,他才有心的留意起谈话来。
“你为何要杀当今相国严礼?”
陆千鸿看着窗外,京都此时下起了雨,还没到宵禁的时辰,那些个跑了一天的贩夫走卒,都喜欢在这个名为“断霞”的茶铺喝茶。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若要讲因果,陆小子,你再让小二来几壶,也讲不完。”
唐朝海冷哼出声,言语刚好打断了伸手想要听故事的陆千鸿的动作,陆千鸿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么。”
“对你有用的,还是对我有用的?”
这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斤斤计较的状态。
“自自然是对两人都有用的。”陆千鸿一时语塞,半天从嘴中蹦出一句话来。
“朝堂上的事不比江湖事,这里,”唐朝海说着,环顾了一眼四周,道:“基本是打听不到的。”
“我看古书,茶铺不就是大侠打听消息用的场所?”
“你小子,虽然喜欢胡说八道,但这性子,我到是尤为中意。”唐朝海闻言竟笑了笑,仰头又灌了一口茶,:“只是此地没有苏州黄粱酒,喝茶,也就跟你小子能凑合。”
“切,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陆千鸿翻了个白眼。
“自然两者皆有。”唐朝海说到这,披散的头发晃了晃,看着陆千鸿。
“陆小子,有没有胆子跟我闯一闯诏狱?”
陆千鸿闻言张大了嘴,连忙示意对面这口无遮拦的家伙小点声,“姑爷爷这可不比你那江南,这里是天子脚下的京都,寻常人等谈到诏狱即色变,你倒好,在人最多消息最杂的茶铺里说去闯诏狱,你想死可别拉我。”
说完,回头望了望四周,俨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唐朝海不由分说,拉起陆千鸿就往外面走。
店小二追出来,看着疯疯癫癫的两人,“还没给钱呢两位客官。”
可还没等他声音到,唐朝海就直接带着陆千鸿消失在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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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千鸿只觉得他在飞。
京都暮春夜晚带点寒冷的风伴随着身形的快速掠动一下一下的扑在他的脸上。
有点睁不开的眼睛下方是恢弘的万家灯火。
“喂,姓唐的我可跟你讲,这么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会被诏狱值夜的守卫拦下。”
陆千鸿此时被唐朝海拎着衣服的后颈,还不忘气急败坏的提醒只在房屋上轻轻一点的中年人。
“小子,你想不想知道书上说的高手凌空御剑而行,是真是假?”唐朝海目视前方,不理会手上陆千鸿的狼狈。
“我不哎哎哎。”
陆千鸿的不字还没讲完,唐朝海身形一顿,再能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凌空拔高了三十丈,脚底似乎能够触及实物。
在前方的唐朝海轻轻喊:“屏气凝神,真元下坠。”
双脚已是踏在剑身上的陆千鸿此刻不得不谨遵教诲,体内微薄真元下调,堪堪稳住身形。
“别看了,是我的剑。”
注意到陆千鸿神态的唐朝海淡然出声,陆千鸿此时瞳孔中又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刚要开口,唐朝海却是抢先答:
“你真以为院子离得远,我就不能那什么,哦,惹是生非?”
“江湖很大的陆小子,你不知道的事情,也一样。”
唐朝海减慢了速度,脚下细雨剑开始了阵阵嗡鸣。
“前面那个阴森森的大家伙,就是诏狱了吧。”
唐朝海抬头,出声询问道。
一息二息没有人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