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畅也是一时疏忽了,忘了南北朝时代奴婢的特殊性。尽管陈朝在奴婢问题上已经比前面几朝宽松了许多,一直在积极释放奴婢,使他们回归自由民。但朝廷的政策并没能取得多少实质效果。
自魏晋以来,女奴就作为美丽的装饰或玩具供官僚贵族娱乐赏玩。有太多贫民,或卖身为奴、或被掳掠为奴、或犯罪入奴籍。这些奴婢大多并不需要主人出钱购买,一旦为奴就如同牲畜一般,成为主人的私产,连文书上都是直接写着“生口”。而且终身为奴,就算有钱了,也没办法赎买自由身。
再加上此时特殊的土地制度,奴婢一样可以得到国家的授田,地主豪强正好可以利用奴婢的名额大肆占有土地。如此无本万利的好事,使得蓄养奴婢之风根本就刹不住。
而奴婢的命运可就悲惨了,有力气的会被拉去种地,稍微丑点的就去干杂务,漂亮点的就被拿来点缀厅堂,成为主人的娱乐工具,唱歌跳舞哄主人高兴。更有丧尽天良的主人把掐死奴婢当作娱乐游戏。
陈畅打发走的那些奴婢,实际上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回到家里,而是再度返回了官家。因为他们都已经入了奴籍,卖身契全在官家手中,还没有转交到陈畅手里。自然也就不是一句“你可以回家了”,简简单单就能回归自由身的。
陈畅现在明白过来显然有点晚了,只有眼前的这个涂儿,到底怎么处置,尚有转圜余地。
一边是自己一向不喜欢养奴婢的脾性,一边是一个无处可去的可怜人。陈畅看了看陈季弘:“季弘,你真想留下这个女孩吗?”
陈季弘怜悯地说:“她太可怜了,我想留下她。”
“那好,这个女孩我就送给你吧!”
“啊?什么?送给我?”陈季弘一下子还没能接受这个突然的转变。
“对呀,你不是想留下她吗?那就让她做你的侍女吧!我先说好我是不需要奴婢的,如果你不要,那就只能让她从哪来的回哪去了。”
“这……”陈季弘也没多想,“好吧,那就给我好了。”
涂儿就像死里逃生了一般,高兴地一直磕头:“谢谢王爷,谢谢弘少爷!”
陈季弘将她扶起,亲切地安慰她:“你放心,以后就跟我混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涂儿感到好温暖,从没想过一个主人会对一个奴婢这么的柔声细语,弘少爷人真的好好,这是自己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呀。
已经等不及开饭的皮灵欢率先起哄:“好啦好啦,再这样磨磨唧唧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陈畅说道:“大家伙还是赶紧入席吧,边吃边聊。”
陈季弘拉着涂儿的手:“你也坐下来一块儿吃吧。”
涂儿吓得抽手,连忙后退:“奴婢不敢,奴婢是下人,怎么可以跟王爷、少爷坐在一起吃饭……奴婢不敢,奴婢不配。”
“奴婢怎么了?奴婢就不是她爹妈生的了?”陈畅最不喜欢听人老是满口奴婢奴婢的,“涂儿,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在我的王府里自称奴婢了。以后吃饭,你就坐在季弘旁边,不要老站在后面,听见了没。”
涂儿还是一个劲的:“奴婢不敢,奴婢不配。求王爷、少爷不要再为难奴婢了。”
没见过这么倔强的,张心蓝给陈季弘出主意说:“涂儿以后要是再说一声奴婢,就打一下屁股,罚她挑水砍柴。”
涂儿回答说:“挑水砍柴是奴婢分内之事,应该做的。至于打屁股,奴婢从小被打惯了,不怕的。”
“哟呵,还是块硬骨头,打罚都不怕。”皮灵欢拍拍陈季弘的后背,“看来你是治不了她了。”
陈季弘挠挠头,无计可施。还是陈畅最有办法,当众说道:“涂儿不怕打,季弘怕呀,季弘屁股大,打起来最疼了。涂儿,你以后要是再敢自称奴婢,我就打季弘的屁股,说一声打十下,说多了,直接换大板子打。”
陈季弘吓得脸都白了:“父、父亲大人,为什么要打我呀?”
陈畅跟他讲道理:“因为她是你的人啦,下人犯错,主人受罚,没什么毛病啊,说明主人管教不严嘛。”
一通话说得让陈季弘怀疑人生:“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涂儿听了陈畅的话,连忙替陈季弘辩护:“王爷,是奴婢自己下贱,不能怪少爷,要打就打奴婢,千万不要打弘少爷。”
“你看,这不就犯事了嘛?灵欢、大白白,过来帮忙,把季弘摁倒。”陈畅找到了借口,撸起袖子,装作准备要打陈季弘的样子。
陈季弘差点吓哭,说道:“涂儿,你是故意害我的吧。”
“少废话,给我趴下,趴好。”陈畅一巴掌摁在陈季弘的屁股上,另一手高高举起。“啪,啪,啪。”
“啊,啊,啊……”涂儿光听到陈季弘惨叫,视线就已经被泪水遮挡得模糊不清了。
陈季弘的每一声哀嚎,似乎都像烙铁一样深深刺痛了涂儿的心灵。弘少爷是那么温柔亲切,那么好的一位主人,却因为自己的缘故挨打,涂儿感觉好愧疚,内心不断的自责,弘少爷,对不起,对不起。
涂儿心疼哭了,向陈畅苦苦求情:“王爷,手下留情,不要再打弘少爷了。奴婢,奴婢,我不再说奴婢就是了……求王爷放过弘少爷吧!呜呜呜……”
陈畅转过头看向涂儿:“此话当真?”
涂儿含着泪不住点头:“若欺骗王爷,来世便罚我做牛做马!”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