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白雪背靠着石壁。
刚刚她猝不及防地被芜颜一掌拍撞在上面,一时间脑子还有点懵。
并不是受了伤,她的神体可谓毫发无损。但是沧白雪低着头,目光失神地望着自己的腹部。
方才承受的力道——芜颜怎会有这般力道!这分明是一个...至少力仙才能击出的掌力,而且被攻击的刹那间,沧白雪还清晰看到了芜颜身上浓浓的黑气。
这绝不是净君该有的气息。
就算是芜颜也接受了轮转月的力量,也不应该...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这股蹊跷不仅仅是所谓覆灵带来的。
沧白雪觉得头昏脑涨,恍惚之间脑海里极速飞过几个画面,她怔了。
“其实我们都一样...”
沧白雪错愕地抬头。
不知何时,芜颜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目光深幽,神色异常。
“我们都一样...爱而不得...”芜颜苦笑地扯了下嘴角,这个表情古怪至极,沧白雪这一千多年来都从未见过芜颜这个表情。
“不过你算是等到了吧?”芜颜慢慢伸出手,想是要抓她,声音愈来愈低沉,“而我呢...我?也该等到了吧?”
就在芜颜的手即将触碰到沧白雪的胳膊时,她从头痛中惊醒,一抬腕,猛地将芜颜的手打开。
“你...你不是...”沧白雪捂着头,吃力却又坚定地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你不是芜颜...”
眼前人瞪大了眼。
“我的芜颜...
早就死了啊!!!!——”
歇斯底里地一声吼。
眼泪夺眶而出,翻涌的记忆撞击着头脑,沧白雪顾不上这攥着神经的疼痛,怒火冲天。
“......想起来了?”
芜颜死死盯着她。
计划不如变化,在这时候还出个岔子她真是始料未及。眼看献祭时间马上到了,芜颜索性亮出了淬毒掌,想要将沧白雪迅速控制住。
然而,旭阳出鞘。沧白雪感觉自己的脑子还在膨胀,但是她意识清醒,不差分毫,那诛心的记忆越来越分明,她咬牙忍下情绪,执剑而袭,现在的她,对眼前这个人,可是半分怜惜都没有了!
剑舞于空,沧白雪降手就是一个扇剑重奏,芜颜不想她出手如此果断,猝不及防,但所幸还是躲了过去。
牢狱中的众神瞪大双眼,面面相觑。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却还是一头雾水。沧白雪对于这个芜颜为何如此熟悉自己的剑术技巧已经毫不讶异,一切的因果在她胀痛的脑海里都有了答案。
“我的剑。”
沧白雪忽然道。
芜颜才从上一个剑影中侥幸逃脱,断了一丝发,捂着胸口闻声扭头。
“谁都躲不过。”沧白雪冷声道。
芜颜一怔。
自己周身赫然一圈剑光窜地而起,一个菱形剑阵将她前路全全封死。
几乎是同时,穿体之痛开裂在她的身躯,一声破音般的痛嚎震耳欲聋,而这次,众神都惊呆了,他们确确实实听见了!这不是芜颜的音色,甚至...这是个男声!
易容之术已经开始有些脱落,她居然全然不管身上的伤口,只死死捂着自己的半边脸,情绪濒临决堤。
“她还在的,她还在的!她还在的,在的,她还在的在的在的!...”
这一连串疯魔般的声音,一会儿是芜颜的音色,一会儿是那个男声,这个人半蜷在地上,像是要彻底走火入魔了。
沧白雪一个字都不想问。
她走近那蜷缩的人,杀意满目。
而那人猛地抬头,突然收指作法,沧白雪以为她要挣扎,旭阳圣光愈显,谁知,背后平生一股力量,撞到她身上时,沧白雪再次哑然,这冷如冰窟的感觉,她简直再熟悉不过!不等她反应,那股力量将她整个人拽了过去,赫然砸入一方湖水之中。
那湖水是围绕着石壁之下的,宽大且深,清澈见底,丝丝盈光漂浮,沧白雪进来时根本没注意,而这一刻,最后一条锁链也宛若在脑子里断裂,她尘封的记忆全然解开。
原来,
自始至终,那位天神大人的记忆根本没有一丝缺损。
沧白雪自认为的魂穿根本并非继续,而是完完整整的成为。
两千年的点点滴滴。
她脑海里是分毫不差的,从未消失。
只不过——
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沧白雪真想出去马上打一架,胸口激荡的情绪却无法缓解逐渐冰冷僵硬的四肢。
这个冰池,是沧白雪的噩梦。
一百年的噩梦!
“金沙大人!保持清醒!”
沧白雪耳畔突然涌进一个女声。
她猛地睁大眼,一盏暖黄色的灯笼罩头顶,置在冰池半空中,灯光映入眼底,力挽狂澜地拽了沧白雪险些被吞没的神智。
花瑶从天而降,临渊灯被她挥手一甩,所幸赶上,不过她刚想冲池救人,一股浓烈的瘴气扑面而来,她扭头。
她当然知道这东西没那么容易死。
如果真那么容易死,她当年早就亲手屠了他。
地上的人站了起来,低垂着头。美丽的脸壳逐渐脱落,那纯净的紫裳被血染了个透红。而他自己盯着身上的血口,想起了当年那紫衣人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再次失声哀嚎。
“别用她的脸!”花瑶怒目而视,“恶心的东西!”
恶心的东西。
五个字,记忆又拉扯了回去。
他发疯般地掩面笑起来。
黑气缭绕,易容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