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末的时候乔钺回来了,一脸凝重的神色,看的容妆心里也越发的沉落,一时也无倾诉的念头,便默默伺候他沐浴睡下了,乔钺亦是沉闷,也未曾说什么,脸色阴沉的可怕,偶尔看着容妆,也不明眼里的神色为何,看的容妆心惊,但也没心思去问问,真的没有心思。
熄了所有的明光,大殿内顿时昏暗下来,窗扇透着月色,容妆看着,却显得冷寂万分,那月光一缕一缕的,却都是冷冷的。
少有的相对无话,容妆也无暇去计较什么,只想着明日阳光出来了,一切大抵都会容易很多,且待明天吧,都等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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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天光初明时,元麓和乔觅薇的队伍便启程了,乔钺与容妆率领众臣将他们送出了宫门外,待归宫时,乔钺在宫道上突然对容妆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容妆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着乔钺,乔钺与她注视了好一会,才展露一笑,但却极是勉强,容妆看的出来,她并没有表露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头,随着乔钺上了轿。
可这一路还是回了玄景宫,容妆有些疑惑,直到下了,这是玄景宫里一处僻静的独立小阁,并没有人居住,可眼前明显是修葺过的,容妆抬眼瞧着那崭新的匾额,那是乔钺的字迹,那上书的是——红妆阁,那是红妆阁三个赤红明亮的大字,很磅礴很端肃,乔钺的字一向如此。
容妆看向乔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微微勾勒唇角,勉强的笑了出来,“这是你送给我的新阁呀……”
乔钺抬手示意一个请的动作,“走,进去看看。”
容妆颔首,随着乔钺往里走,给门两旁守着的宫人将门打开,容妆与乔钺并肩进内,甫一踏进去,容妆瞬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向四周,张开了绯唇,微微有些颤抖:“这,这……”
无怪她如此震惊,乔钺意料之中,只是淡漠的笑笑,容妆急迫的看向乔钺追问道:“这是……”
乔钺点了点头,手覆在容妆背上,示意她往里走,“没错,这就是你的闺房。”
是的,正如乔钺所说,这就是容妆的闺房,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所差不多,差的也许就是装饰一新,不曾有陈旧感。
容妆眼里闪着光芒,往里走,往里看,四下打量,白皙的柔荑流连过那一件件熟悉的摆设物件……
那曾经摆在容府,她闺房之中的,她珍爱的云母装饰的屏风,那山明水阔……
还有那高案,那檀木柜子,甚至是红木镜架……
容妆震惊久久不曾褪去,她转身冲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乔钺,浮在他怀里闷声唤道,“乔钺。”
乔钺抱着她道:“我知道你怀念容府,所以我将这里布置的和你的闺房相差无几,只是希望你能找到些从前的感觉,能够开心些,也希望你能时刻记得,在这宫里除了冷漠以外,还有这一处是你能够安身立命的,还有我的心里,不管旁的,我的心和红妆阁这两处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抢不去。”
容妆痛哭失声,是为了乔钺所给的感动,也是为了那心里憋闷了许久的难受。
乔钺安慰着,“本想借着回容府的时候把这些摆设就搬到宫里的,又想给你个惊喜,万一你看到闺房里的东西少了,肯定要怀疑,哪里还有惊喜可看,所以昨日咱们回宫前,我就早早嘱咐了容徵派人送来。”
容妆伏在乔钺怀里久久都没有说话,乔钺是那么为她着想,那么对她细心入微……
她想要的他一定能帮她做到,她不曾奢求的甚至他都会给予她,比如后位,比如不顾一切的信任,这个世间只有乔钺,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这般对她。
乔钺继续道:“你不必在这住,怀念了的时候来看看便罢了,可惜了你那个床并没有搬来,太大不便,这个床是新的,但是按照你那个床做出来的,相差无几。”
乔钺松开了容妆,容妆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向那偌大的雕花床,的确所差不多,不过是新旧罢了,容妆破涕为笑的看了看乔钺,又弯了唇角。
她该谢一谢乔钺,却已经无需谈谢,笑一笑已经足够代表她的爱意与喜色,足够了,乔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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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憧憧,正宛如人心摇曳,容妆身着一袭青碧的常服站在‘新’红妆阁的窗前,就着宫灯往外瞧着,不远处树影绵长,远山更迭,尽数隐没在夜色里。
乔钺坐在椅子上,心事重重的模样,却也不曾对容妆说一句,容妆转了身,为乔钺身旁案上的杯子里添几分热茶,黄铜小炉幽幽婉婉的散着烟雾,缥缈如云丝,安神香的香气并不足以令容妆凝神静心,她此刻的心,大抵怎么也静不下来。
容妆默默的将茶壶放回了原位,睨乔钺一眼,暗自叹息一声轻道:“我去看看执儿,等我回来。”
乔钺微微抬眼瞧了容妆一眼,那神色有些疲乏也有些凝重,看的容妆没来由的心疼,乔钺轻轻的点了点头,容妆亦是,转身披了披风,带着姚姑姑出了阁。
姚姑姑提着灯盏,哪怕玄景宫里向来灯火通明,她亦是小心翼翼的为容妆照亮了步履下的路途,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容妆满心沉闷,长长的叹息一声,呼出的气息在寒凛里转成幽幽白雾,散在夜色里。
这样的冷夜寒风,虽然透骨,可容妆此时却觉得极是清澈了心,丝丝缕缕的哀愁消失殆尽那是不可能,但好歹淡了一些,心中郁结难纾解,只好叹息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