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慌着睁开眼,看到莲花河灯的灯芯处,有什么东西露在外面。
不,她十分清楚自己的河灯本不该是那样!
仔细一看,那是一团被细心卷起的宣纸,卷得小小的,斜斜地错身在她的灯芯边上。她登时明白了什么,反射性地朝李惊澜看去,眼里燃起两团怒火。
“你扔的?”她没好气地质问道。
李惊澜摇摇头,好声纠正道:“是我轻轻放进去的。”他刻意加强了“放”字的读音,意在体现他的小心翼翼,他分明是十分看重她的河灯的,怎么会把卷纸扔进去呢?
方清浅气结,眼见河灯飘远了些,她只恨自己不能把河灯捞起来,将他的许愿纸丢出去。
她指了指护城河两侧随处可见的小摊贩,“你是家财万贯的少爷,你没有钱自己买河灯吗,非要凑我的热闹!一只河等只能装一个灯芯,一个灯芯里只能写一个愿望。三岁小孩都知道,天神是不会许两个祈愿给一只河灯的!万一天神挑中了我的河灯,一看里面有两个愿望,天神生了气,我的愿望就永远不能成真了!你赔我?!”方清浅气红了脸,胸脯一上一下地抽着,她一时间委屈至极,满腔的酸涩聚齐了往上涌,她却铁了心要硬气给他看,咬死了牙,决不让自己掉一滴泪。
她只是想他能平安喜乐而已,就这个愿望,对于别人来说都是多平常的事,到了他身上,想要成真,就那么难吗?
李惊澜完全没想到方清浅会这么大反应,一时间,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鸟,担惊受怕着,拒绝外界任何事物的靠近,她防备而疏离地看着他,两人如隔天涯,可他们分明近在咫尺。
河灯里可以装着好几个愿望,只是需要不同的署名。他们字迹不同,署名不同,而天神又洞知一切,怎会不知道两张纸里写下的愿望出自不同人。
他多想将她揽入怀中,用最轻松的语气告诉她,她的愿望不仅可以成真,他的愿望也会成真。
可是当下这个关头,他怂了。
他怎么都不敢让方清浅知道,自己甚至趁她闭眼的时候,偷看了她灯芯里写的东西。
看到她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他心里乐开了花,他就知道,他的清浅看似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念着他的。
他想要他这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那他绝不会辜负她的期望。
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他还会护着她,平平安安。
朝野上下,他心中的几根钉子,无外乎那么几个人而已。若能将他们连根拔除最好,若是不能,让他们均衡势力,互相内斗,他坐收渔利,也不乏是一件好事。
而放眼天下,三国之间,只要能化干戈为玉帛,休戚与共,天下太平也不是一件难事。他身为定远主将,只要无战事,又何来危及生命一说。
这些事他都不觉得有多棘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却让他倍感无力,无从下手。
“那我赔你一只。”
李惊澜自以为这回答还说得过去,没想到,这是他与她认识这么久以来,说过最愚蠢的一句话。
方清浅捏起了拳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苦还是酸涩,唯独让她清醒的,是她心口窒息的揪痛感,让她深刻地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她想,也许这就是话本里说的心碎的感觉。听不到心碎的声音,却能感受心碎的纹路,那是整个心上,每一个角落,都在毫不掩饰地告诉她,痛。
赔我一只?可是,一切都回得去吗?她亲手制作河灯时,错一步全部重来的心血;落笔时纠结而羞涩的感觉;她真心实意想要他一切平安的祈愿……到如今她真的打算放下了,想借此充当她最后的付出。
一切都打水漂了。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告诉她,他赔她一只。
她倒也理解,因为他看不到她的内心。他更看不到她为了河灯节所作出的牺牲。
既然他没有经历过,他又怎会理解她,理解她为何把这次河灯节看得很重很重。
她理解了。
他们无言对峙着,而就在此时,一道道凌厉的喝退声由远及近,伴着马儿的嘶鸣声,在极短的时间内逼近,可想而知速度有多快。
有条不紊的人群一下子嘈乱了,大家都仓皇逃避着那发疯的人马,人们惊叫着,街面的摊子被撞倒在地,混乱中还有人被身后的人踩踩倒,当他艰难地爬起来,可又造成了更严重的拥堵。
想逃的人逃不掉,想退的人退不成,局面一时间难以控制。
那辆疯了一般的马车在巷口处转进巷子,一下子不见了踪影。可混乱的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本就热闹拥挤的护城河前混乱不堪,甚至有人被挤到河里去。
忽的,黑漆的天空毫无防备地亮起绿光,稍纵即逝。是信号弹!李惊澜耳根一动,眼底藏下所有惊慌,从容地抱着木讷在原地的方清浅,飞上枝头,避开空气中倏然疾进的一道气流。
“咻咻咻——”
漫天而下的箭雨袭击了这片原本安逸热闹的地方,箭羽毫不留情地射下,顷刻间,周遭倒了一片百姓,哭喊无数。
“啊——”痛苦的嘶喊声。
“杀人啦!杀人啦!”惊恐的大叫声。
李惊澜带着方清浅在并不密集的大树间上蹿下跳,只是稍稍片刻,方清浅便意识到了——
这批杀手又是冲他们来的!
他们所到之处,箭羽的方向便随之跟来,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