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的眸光只在王蓁脸上停了一瞬,转而向四下打量。
脚下除了他们站立的这根梁,四周全是轻脆的鳞状青瓦,必定撑不住他俩身体的重量,沿着方才她上来时的地方返回已是不可能。
李嗣源长眉微蹙,目光看向稍稍远些的地方,见房檐的后方恰有段略高出房顶的墙垣,墙垣有半臂宽而且比较厚实。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王蓁,李嗣源低声说了句:“抓紧我!”
王蓁不明所以,隐约听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还没待反应过来,只觉耳畔呼呼生风,自己随着他的身子竟高高地跃了起来。
王蓁胸口一紧,下意识就要喊,确听见李嗣源的声音沉沉地落入耳中:“你若叫嚷,我立刻将你扔下去!”
王蓁虽然胆子小了点,可脑子却反应极快,听出他言辞中充满警告,立刻很识相地将张开的嘴又紧紧闭上。自己此刻必定已经离了房顶,她不敢往下看,却也知道自己脚没挨地。
这种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的局面,她若还跟李嗣源对着干,就是明摆着跟自己过去不,不惹恼这人才是上上之举。
王蓁很乖巧很配合地蜷在李嗣源的臂弯里,面上照寻常摆出一副和颜悦色,心里却已将他祖宗八代皆问候了一遍。
双足稳稳地踩在墙垣上,李嗣源招呼都懒得打,忽地就松开了双手。
王蓁原本被他打横抱着,此刻被突然放下来,原本以为已到了平地上,正要迈步,却蓦地一脚踩空,吓地仓皇又将李嗣源的手臂紧紧抱住。低头看时才发现,他俩脚下竟只有一截墙头容身。
尽管这屋脊后墙有半臂宽又平坦夯实,踩上去比那房檐青瓦强得多,可稍往下看,王蓁立刻觉得头晕目眩,两腿发软。
略稳了稳心神,深深呼吸一口气,王蓁再按不住胸中的恼火,美眸瞪向李嗣源:“你是故意的!”
李嗣源长眉轻挑,一双微睐星眸浅浅地扫了王蓁一眼:“夫人是搞错了,还是欲加之罪?我将夫人送至此安全之处,不是夫人的意思么?”
王蓁柳眉凌厉,怒嗔:“我让你将我送至安稳之处,你却把我放在这高墙上,还敢狡辩!”
李嗣源四下看了一眼,反问:“这地方不比你方才那地方安稳么?”
“这比我方才那地方还高,能算安稳么?”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将你送回去?”
“……”
王蓁紧紧握着一对绣拳,鼓着双腮满眼怒火,恨不得将眼前这强词夺理的可恶男人烧着吃了。
可生气归生气,眼下情势所迫,王蓁终究还是无奈沮丧地坐在墙垣上,轻叹了一声,喃喃道:“我知道,你这次又夜闯将军府,必定是来取你那宝贝的,对不?”
李嗣源听她主动提起玉珏,并没开口,只默默地听着。
王蓁也没抬头,仍自顾自继续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你这么厉害的功夫,成日高来高去蹿房越脊的,既是你的东西,你拿走不就得了,干什么跟鬼魅似得在我这纠缠个没完没了。”
她说完了半晌,李嗣源清冷的声音才淡淡飘下来:“我不是贼,没这嗜好!”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是贼喽!”王蓁没好气地仰起小脸瞪他一记。
李嗣源没说话,垂眸时见王蓁那双澄澈美丽的眸子正将自己望着,便轻轻挑了下长眉,表情意思分明: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王蓁看着他这幅表情,心里的火蹭蹭蹭就往上蹿,但考虑到眼下自己的身处的境地,又勉强往下压了压,生怕自己不小心一个字说错,这位爷再把她给挂到月亮上去。
“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赶紧地将我放下去,我把那块破玉还你。以后咱俩两清,你也再甭来烦我!”
原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了,李嗣源必定很爽落地将自己送回去,却没想到李嗣源开口一句,将王蓁惊地险些从墙上栽下去:“我今夜不取玉。”
“那你深更半夜来干什么?找本尊藏猫猫啊!”王蓁实在忍无可忍地咆哮道。
李嗣源看了王蓁一眼,见她虽是真恼了,却像只呲着牙的小母猫,张牙舞爪却丝毫无害。不觉浅浅地勾了下唇,袍袖轻轻一抖,手里多了个细长的竹蜻蜓,像逗猫一样在她眼前晃了晃:“我找了个更有趣的玩意儿。”
王蓁伸出小爪子就去抓他手里的竹蜻蜓,却被李嗣源一晃,身子不自觉又晃了几晃。
心下又憋气,又委屈,王蓁噘着浅樱色薄唇央道:“那东西是我拿来送人的,正是为着寻它,我才半夜爬房顶,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便全应你,只将这个还我吧。”
李嗣源耳中听她渐渐软下来的言辞,星眸却越过王蓁的发顶,落在远远的一个闪动的黑影上,冷冷地勾了下唇,突然将手探向王蓁肋下腰间。
王蓁仍在说着好话,猝不及防猛地跌进李嗣源怀内,紧接着整个人随着他一阵极速旋转。
王蓁没练过半点功夫,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加上夜黑不能视物,除了耳侧呼呼的风声,完全搞不清状况。
李嗣源步法却是利落地如蜻蜓点水,轻盈如柳絮般稳稳落在印月居前院的大月桂下。
待脚步站定,李嗣源松开王蓁的腰,拱手道:“今日多有得罪,夫人之物李嗣源暂借几日,必定奉还!”
说完不等王蓁反应过来,只听头顶的一树桂叶如风吹过般沙沙地响了几声,再抬眸时,人已经全没了踪影。只留王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