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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陈文静不解地看向张素英,他明明那么讨厌张媚了,前些日子不还是撕破脸。
张素英没有回答,她和黄一曦对看一眼,两个人心知肚明。
这事已经不单纯是黄一曦和张媚的较量了,而是李立星和吴青意的最后较量,黄一曦要是赢了,吴青意即使是要退休,可他的影响仍旧会在,而黄一曦要是输了,那么,这个律师事务所就真的再无吴青意的立足之地,也代表了李立星对这一间律师事务所的绝对控制。
这些话就不用和小孩子解释了。
会议室的隔音效果特别好,明知道站在门外什么也听不见,可一向镇静的黄一曦此时也没法办法若无其事地去做事,感觉此时的心情不是站在会议室外,而是站在手术室外。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黄一曦心情慢慢地沉了下来,此时不太期望奇迹出现了,反而担心师父的心情来。
十一点四十分,门终于开了,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的黄一曦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未等吴惠明的官腔响起,张媚幸灾乐祸地抢先开口,“今天来的是三十七个高级合伙人,六个未到,投票结果是十九票反对,十三票赞成,五票弃权,黄律师,你的无罪辩护方案没有通过。”
“哦,谢谢大家。”黄一曦听了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她走到吴青意旁边的空座位上,站着鞠了一躬。
“你是不是耳朵被牛踩塌了,我说的是你的辩护方案被否决了。”
张媚刚才的声音洋洋得意,此刻尖刻且急促,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没有一丝平时的沉稳。
“你不用那么大声,我听清楚了。”黄一曦挖了挖耳朵,刚才的冲击力有点大,此时耳朵都痒了,可惜昨晚刚摇过耳朵,要不然估计能震下一块耳屎。
“坦白说,做出这个辩护方案时我已经预料到投票结果,但我没想到的是,结果比我想像的更好,我刚才听到消息后,脑子里马上浮起一句话:吾道不孤也,这是我向各位鞠躬的原因。”
黄一曦浅浅地笑着,她的开场白完全颠覆张媚和众人的认知。
此时不是应该愤怒、失望、责怪或尽力争取吗?没有人猜到黄一曦此时的反应,因此他们都安静下来,张媚想打断黄一曦的发言,却被李立星按了下来。
“在座的各位律师是我的前辈,我不说当事人的自由辩护权和律师的独立辩护权,也不说控辩审三方权利的严重失衡,更不提辩护人的权利没有得到充分保障,辩护权在案件中制衡国家机关滥用权力和纠错功能基本萎缩这些官话,这些在座的前辈都比我懂,我只想问大家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我当律师这么多年,至今依旧无解的。”
黄一曦环视众人一圈,后又看向门口探头探脑的几位年青律师和实习助理,会议室里的律师比门口这些成熟,也多了几分世故,门口的律师虽没有室内律师的干练,却多了几分激情。
黄一曦收回眼光,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又冷又轻,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说之前我先说我奶奶一件事,我奶奶一辈子没赚过钱也不识字,重男轻女又无比小气,但她经常说过这样一句话,捧人家的饭碗,说人家的话,我想这句话放在各位有知识的人心中,应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国《律师法》第2条规定:“律师应当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维护法律正确实施,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是因为什么原因干了律师这一行,但我想,或许是以前,或许现在还有,我们心中都依然把维护法律正确实施,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当做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而如何“维护法律正确实施,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呢”?
黄一曦停了下来,拿起桌上一瓶水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她特意留点时间让大家思考。
过了一会儿,聚焦的目光越来越多,黄一曦才继续开口
“或许各位有不同的意见和看法,我个人也有点浅见,我认为关键就是要遵守事实和法律,而这前提,我们得尊重法律。
我们常说,我们的辩护权利没有得到充分的尊重,可是,如果我们不敬畏它,而是如同风中野草随风摇摆,不说自己立场不坚定,反而把责任推给别人。那么,我们有什么脸面去怪它怪别人呢,古人尚知: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难道我们不如他们吗?如果是这样,律师的存在有什么意义?还能要求什么价值?”
进入律师行业之前,许多人都抱着一腔热血投入,不管那时他们想法是否幼稚,办理案件能力是否稚嫩,但这浑浊的世间的确不能少了这样的人,只是走着走着,慢慢地,有人随波逐流,趋于大势,有人被同化,甚至加入对立的洪流,成为他们曾不屑、曾反抗的洪流,反过来迫害以前的他们。
当然,也有极少数能顶住压力,做夹缝中一盏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即使烧光自己,也要为这人世间带来一点光明和传承。
黄一曦自问她暂时不会成为第一种人,但绝对不会成为第二种人,也不可能主动成为第三种人,她不找事不揽事,但是,遇到事情,她也不会畏缩,不会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和职业道德。
同时,她也没有想到做一只照亮别人的蜡烛,名可以不要,利是肯定要的。
说完这几句话,也没见一个人拍手,马丹,白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