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捂着自己胳膊的伤口,默默地从校场另一端的城门走了出去。门口的武官急忙迎了上来,邀甲组的胜者在名单上按一个手印。卷帘倒也不含糊,抬起自己的右手,留下了一个新鲜的血印。
武官上下打量了一番独臂的卷帘,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语气也是有些低沉:“大仙辛苦,五寺的大人要小的传句话。大仙不该自诩身手非凡而大意。毕竟在你身上押着无数白花花的银……”
卷帘理也不理,径自离开。那武官见他如此无礼,不禁有些生气,正待要呵斥一句,脚边却突然冒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泥僧。紧接着,他猛地横着跌了出去,脑袋一下子撞在石墙上,好端端地摔了个一命呜呼,血溅七尺。周围其他的守官登时乱了,围了上去想要瞧个究竟。
再走几步,迎着卷帘的,乃是铜雀身边的金角、银角。两位美人站在此等沙场,本来就是众多汉子调戏的焦点。下流些的,甚至上前动手动脚,嘴里面不三不四说着“你家相公多半死了,倒不如随了我们兄弟。”
此刻卷帘出来后,两人立刻屈身相迎,一左一右引着那卷帘准备回一笑楼休息。这般情景不免让身后的众人急忙住了嘴。待到三人离开后,众人才纷纷咋舌,议论这南苗的行者艳福不浅,羡煞旁人。
“铜雀人在何处。”卷帘走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开口问道。
此番话看似平常,金角却早已听出了端倪——平日里,卷帘嘴中还是会尊称铜雀一句“掌柜的”。眼下这个档口,却直呼其名。这些日子,但逢卷帘有所举动,桃花源都会派人跟随。不过,究竟这番安排是“保护”还是“监视”,卷帘心知肚明。
“掌柜的还有生意要打理,大仙若有吩咐,我姐妹二人倒可以……”金角思忖一番,回了一句。
身后的校场,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卷帘不再多说,继续安静地前行。
校场之中,吴承恩已经占了先手——虽然他与其他参举之人相比身形瘦弱不少,但是刚刚锣响未闭,他便用几张宣纸击退了身边的数个壮汉。吴承恩其实颇有些手忙脚乱,只是因为现在宣纸上写的乃是“锤”字。青玄走前特意关照,不能伤人性命。所以吴承恩才要用自己并不擅长的招式,瞄着众人的腿脚下手。
只是即便如此,吴承恩仍然仿佛如有神助一般,三五张宣纸击中的人立时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而剩下没有中招的人也犹如波浪一般,纷纷倒地不起。弹指一挥间,四五十人便纷纷告败,倒地□□。四周围看的官兵莫不惊讶万分,难不成那书生打扮的家伙出手如此之快,肉眼凡胎根本无法捕捉身影?
就连北城墙上的五顶轿子中,也传来了窃窃私语。
吴承恩当时自己也傻住了,不停地端详着自己手中的龙须笔:莫非,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如此厉害了?
其实,并非如此。周围的武夫们混迹京城多日,早就知晓那卷帘的本事。刚刚甲组的人悉数被杀,唯独没有见到那卷帘大仙的尸首……来武举高中自然是好,但是要是赔上性命则是得不偿失。所以众人在步入校场之际便已打定了主意:趁着还未与那卷帘对阵,倒不如输了比赛回家。
所以,这吴承恩稍微显山露水,众人稍加躲闪、反抗,便默契地装作被击败。此番演技,倒也炉火纯青。只不过,这般情景,却足足让吴承恩抢走了刚才卷帘大胜的所有风头。
乙组的赛事竟然如此简单利落,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后面两场比赛,不看也罢:那大不善早就被安排在了丙组之中,目的就是避开其他高手。看来左将军也是动用了关系,保自己侄儿可以过了初赛。即便不能中举,起码也要让大不善在皇上面前展露一番才是……
至于丁组,小鱼小虾罢了。
五寺的大人略微抬手,当即有下人殷勤小跑走到了身边,听完吩咐后小心回答道:“那人便是锦衣卫内选,一笑楼最后一个挂上了牌子,叫镇元……”
话声未落,五寺的大人已经摔了手中的茶杯——麦芒伍啊麦芒伍,怪不得你要死死盯住卷帘,百般刁难;亏你平日里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什么忠肝义胆,原来你发财的船在这里!
五寺的大人死死盯着校场下面四顾茫然的吴承恩,耐着性子招呼手下过来,细致吩咐了一番……
吴承恩从另一边走出校场后——当然,刚才还濒死的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跟着吴承恩鱼贯而出——血菩萨已经站在出口等他了。看得出,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血菩萨此时格外开心,甚至抬手拍了拍吴承恩的肩膀。
这个动作不免吓坏了吴承恩——上一次与之争斗时,他可是晓得这血菩萨乌鸦的厉害。
“没想到,一段日子不见你竟然如此精进。”血菩萨的语调格外高昂,丝毫没有避讳周围兵部人的眼光:“就算是我,短短片刻要想留下活口的同时击倒这么多人,也是不能。果然厉害,咱镇邪司没看错你!”
吴承恩急忙推脱一番,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番话,落进了血菩萨的耳朵后反而像是自谦。血菩萨笑了笑,一把抓住了吴承恩的肩膀,紧接着校场门口撒下了一片羽毛——待到众人再睁开眼,已不见了吴承恩和血菩萨的身影。
几只六翅乌鸦,托举着吴承恩与自己的主人,直奔京城的另一端。吴承恩顶着风,迟疑问道这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