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丑时刚过。
一股巨大的妖气忽然间降临了京城,却如同摇曳的烛火般一闪即逝。
这股妖气来得蹊跷,去得也快,睡梦中的人只觉得身上起了冷颤,无意识地裹紧被子后便继续沉浸于梦乡。
这是一天中最适合为了恩怨而拼个你死我活的时辰。
一个从容的身影,正朝着皇宫大殿迈步而行。刚刚掠过的妖气,也仅仅令他止步了片刻。他抬起头,只见月色当空,刚才刹那间传来的感觉,竟仿佛当年的惊天变。
“错觉吧。”那身影笑了笑,继续迈步。
在夜色的掩护下,这个身影仅凭着一身黑衣,竟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之内如入无人之境。无数守卫与之擦肩而过,却无法察觉到近在眼前的这个身影。而且,与一般刺客不同,此人似乎熟知京城布局,七绕八绕,便已经走到了皇上寝宫附近的御花园。
只要再近半里,得手的几率直逼十成。
没想到的是,一路风平浪静,却在最后一个花园口遇到了敌手。
一个枯黑高大的身影站在花园里的招福树旁,看起来就像是一棵槐树一般笔直。拦路的,正是血菩萨。满树的六翅乌鸦纷纷歪着脑袋,盯着面前止住了步子的黑衣人。
“玖。”虽然对方并未表露身份,但是血菩萨依旧开了口。
对面黑衣人笑笑,褪去了自己头上的黑色布帽,月光下,果然是那张英俊过人的脸庞。
“怎得,在这里等爷,是想替麦芒伍报仇?”说话间,玖比出了一根手指,横着指向了血菩萨:“你有几斤几两,自己掂量过么?倒不如现在退下,好好修炼个几年再来寻仇,千万别在这里枉丢了性命。”
玖对血菩萨这种愚忠之人虽然素无好感,却也并不讨厌。也正因如此,玖才打算留他一条性命,不打算出杀招。
毕竟,麦芒伍的狗,比起朝廷的狗,总归要亲切一些。
“你想多了。”血菩萨听到玖提及麦芒伍,浑身血脉喷张,却还是耐住了这股怒气:“来这里,是伍大人之前的吩咐。他说过,你若是醒来,必然会因为玉兔一事而行刺皇上。此举定然会触怒天威,朝廷一旦追责下来,镇邪司便逃不开干系。”
“那麦芒伍生前算得挺准啊。”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冷笑,还故意将血菩萨嘴里面的“之前”替换成了“生前”,同时比出的手指已经暗暗加到了两根:“不错,爷还真来了。玉兔这些年受的委屈,爷肯定是要帮着讨回来的。但是,即便知道我要来,你又能怎么样?”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身为二十八宿二当家的玖更痛恨“镇邪司”这三个大字的人了。堂堂叱咤风云的二十八宿,明明该顶天立地,却一直心安理得顶着一个朝廷赐下的狗名,这算什么世道?倘若刚才这血菩萨嘴里面说出的是二十八宿还好,既然开口闭口又是皆为朝廷,那只能说明:血菩萨,算不得自己人。
既然不是自己人的话……
“神机营就在寝宫蛰伏,大连珠炮也已经部署完毕,就等着你自投罗网。”面对玖周身的阵阵杀意,血菩萨却只是扭头,看着灯火明亮的寝宫方向,似是自言自语:“你现在去了,无异于以卵击石。”
“笑话。”玖忍不住笑出了声——即便之前自己在与麦芒伍一战时略微伤了元气,但是仅凭神机营那些个用枪用炮的家伙,就想拦住自己?
“半年前,京城武举,卷帘作乱。你却带着子囚和太岁故意避而不战。”血菩萨似是看破了玖的心事,径自开口。
“怎得,要翻旧账?”玖直认不讳,并不打算就这件事啰嗦什么。
“最后,是朝廷的两百门大连珠炮收拾了残局。”血菩萨一边说着,一边终于有了行动;只见他慢慢挽起了袖子,树上的乌鸦纷纷侧目盯紧了自己的主人。
看来,他总算肯动手了……再等下去,玖都怕自己等得要睡过去。
但是,一向喜欢先发制人的血菩萨,却没有指挥那些六翅乌鸦袭来。他只是将袖口彻底挽起,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位置。
玖面无表情地盯着,良久,将手指放下。
只因为,血菩萨的肩头上,有一处旧伤,周边的皮肤依旧没有结疤;虽说旧伤,伤口却依旧溢放着一股暗红光芒,似是血液般的色彩,即便在夜色下也是略有闪烁。看那不规则的伤口,不像是平常利器所穿,倒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崩裂所致。
虽然并未切实见过,但是玖还是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弹丸所致?”
“不错。神机营已经今非昔比。”血菩萨说着,放下了自己的袖子:“按道理来说,寻常□□弹丸,只会造成皮肉伤。但这连珠炮忽然有了此等功效,竟然令我这半年小心调养也无法愈合,定是弹丸之中有什么蹊跷。但是……”
但是。
麦芒伍事后第一时间便将射入血菩萨胳膊里的那枚弹丸取了出来,仔细调查之后,却未发现任何端倪。看到这般结果,麦芒伍反而松了口气:说不定只是神机营里也偶有奇人,这一枪打在了血菩萨身上而已。只要造成这伤口的弹丸不是量产,便不足以威胁到镇邪司。
然而,随着麦芒伍处理那对战卷帘后狼藉一片的战场,他才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卷帘对战时召唤出来的尸虫,是挨炮最多的,这些尸虫身上也留下了和血菩萨胳膊上如出一辙的猩红伤口——似有被什么灼烧过的痕迹,而且绝不是一般的人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