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刚刚驾临了整个京城,天色微微擦亮;这个时辰,恐怕大部分百姓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而身着官服的麦芒伍,已经毕恭毕敬地在大殿门口跪了将近半个时辰。
周围繁杂的脚步声丝毫没有引起麦芒伍的注意;太监们来去匆匆,准备着皇上起床后的种种琐事。没多久,麦芒伍还远远地听到了一声马嘶,过了一会儿,军靴的摩擦声伴随着深远的洪钟一并从自己身边掠过——麦芒伍抬头看了看天色,按时辰来说,想必是今天求下来的平安签刚刚被使者传到了。
大殿的偏门被人悄悄打开,里面露了一个胖公公的脑袋,探首张望了一下,看到了门外的麦芒伍。那公公急忙奔了几步,跑到了麦芒伍身边小心站住。麦芒伍抬头看看,认出了这是皇上身边近身的魏公公。
“伍大人辛苦,来得竟然这番早。”那魏公公满脸谄笑,对着麦芒伍并手做了一鞠。
“魏公公辛苦。”麦芒伍回了一礼,顺势准备起身。
“伍大人……”那魏公公看到此情景,急忙开口拦住了麦芒伍:“皇上传话,说是近日里精神不振,自己还没起身,就不面见伍大人了。”
麦芒伍心里一时间有些迟疑——今天按日子来说,照例是自己给皇上请脉的日子。这两三年了,皇上纵使日理万机,也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耽误过。今日皇上既然已经觉得身子上有些不爽,为何反而特意将自己隔在大殿之外呢?五军营的调动,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再加上今天皇上对自己的避而不见……
难道,皇上有心要除掉锦衣卫?
眼见得麦芒伍的眉梢皱了起来,那魏公公急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卷银线交到了麦芒伍手中。麦芒伍看到此物,心领神会,捏住了其中一端。魏公公见得这麦芒伍并没有刁难自己,感激地擦了擦头上的汗,同时朝着旁边奔走的小太监大声呵斥道:“没见得伍大人已经跪在这里有些时辰了吗!不长眼的东西们!也不说给大人拿一张垫子!”
小太监匆忙去取草垫,而魏公公则是满脸堆笑,牵着银线的另一端,朝着大殿内走去。
看来只是皇上身上困乏,今日里想要令自己“悬丝诊脉”,省些功夫。麦芒伍想到此,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自嘲:这几日,京城里面变故颇多,自己的神经也是绷得太紧了些。是的,皇上虽然喜怒无常,但是怎么想也不会干出这等荒唐事。
眼下,自己还是应该秉公职守,干好自己分内的差事要紧。思及于此,麦芒伍将左手手掌放平,右手屏息后捏准了手中的银线。
过了一会儿,那魏公公又颠颠地从大殿里跑了出来:“已经准备妥当,烦请伍大人上手。”
麦芒伍点头,然后两根手指掐准了银线,双目紧闭——奇怪,这银线竟然没有丝毫震颤。麦芒伍略有些惊异,微微抬头瞥了一眼那一脸好奇的魏公公——那魏公公虽说是宫里的老太监,懂得避讳的规矩,但又哪里见过这等新鲜事;此刻,他自然是翘首踮脚想要瞧个仔细,为了日后同别的太监闲聊多攒一笔谈资。
旁边有个小太监拎着一块草垫跑到了麦芒伍身边,讨好地说着一些奉承话,同时想要上手给麦芒伍的膝盖下面铺上草垫。麦芒伍没有多说,抬手便是一根银针,迅雷不及掩耳扎在了小太监的脖子后面。即便那魏公公一直看着,眼睛也没有捕捉到麦芒伍这极快的一手。那小太监晃了一晃,接着便像是没事人一样,朝着着大殿奔去,继续忙活了。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从大殿里重新走了出来,和麦芒伍擦身而过——
“银线直接悬进了内殿,并没有碰到东西。”小太监丢下了这么一句话。麦芒伍不做回应,只是再次出手收了银针——那小太监忽然间一个激灵,朝着自己的脖子上打了一下,然后摊开手看了看掌心的血点,嘟囔了一句“这蚊子真是鬼精”。
“你个不要命的狗东西!莫要惊了伍大人!”站在远处的魏公公张口斥责道。那小太监愣了一愣,左右看看后急忙低着头退了下去。
“莫不是见鬼了……怎的大白天失了神。”那小太监嘴里絮絮叨叨的,完全不记得刚才这半柱香里发生的事情。
同样觉得见了鬼的,还有跪在地上的麦芒伍——看来,银线并没有碰触到任何东西,脉象没有受到干扰。也就是说,不像是宫里的太监故意刁难自己。那为何今日里,皇上的脉搏如此蹊跷?以这个脉象来看,只能推断出一个结论——一个麦芒伍说都不敢说、问都不敢问、甚至想都不敢想的结论:
皇上已经驾崩了。
“伍大人!可以了吗?”那魏公公抬了抬头,眼见得这日头都要上来了,过不了多久皇上可还得上朝;但是这麦芒伍已经跪了这么久,却一字不吭,到底是何解释?可别一会儿耽误了时辰!可是,那麦芒伍的样子看起来又格外怕人……这些锦衣卫的粗人,真是让人近身不得。所以,魏公公只能远远地提醒了一句。
眼见得情势陷入了僵局,大殿之内又走出了一人。麦芒伍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传平安签的那位将士。
那人刚出殿门,就朝着麦芒伍大声说道:“那边跪着的是太医吧?对就是你!皇上让你进去。”
一番喧哗,惹得旁边的魏公公忍不住斜着眼瞪了几瞪,口角了几句:“你当这里是什么地界儿,门口买肉买菜的集市吗!要不是传的是皇上口谕,光是这当庭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