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傻子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泥土,在麦芒伍面前摊开:“并未有什么蹊跷,就真的是泥而已。像是障眼法,让我们摸不清他要做什么。”
“不必解读卷帘的一举一动,总之,天鼎不会错。”麦芒伍无意与眼前的泥僧周旋,反而了然于心:“既然极凶的签子出了,那么卷帘此行,不是谋反,便是行刺。”
是的。
不是谋反,便是行刺。
但奇怪的是,皇上明知道大敌当前,却丝毫不为之所动,甚至连京城戒备都没有加强的意思。不仅锦衣卫没有得到调度的命令,甚至连神机营也没有要被招入皇城的安排。
无论皇上是何打算,在麦芒伍看来,都过于胸有成竹了。
天井之外,起了几道风声。麦芒伍和傻子同时敏感地抬头,盯着夜空。
听声音,是南边。
麦芒伍看了傻子一眼,傻子点点头,一个纵身,消失在了天井之外。
几个匆忙的身影弯着身子拎着弓箭,急匆匆地从城门附近穿插着进了空荡荡的街道之中。他们满头大汗,身上背着的箭壶中也只剩下了几枚屈指可数的箭矢。从他们焦急的神态来看,正在追踪的目标显然决不能放过。
这些弓箭手隶属于驻扎于京城外围、负责守护京城安危的三千营帜下,按照一般规矩来讲,如果没有调度,他们是不应该带着武器唐突进城的。只是今天的情况确实特殊——一只血红色的乌鸦从南方飞来,越过了守城的兵士。三千营之中,自然有人认得这可是锦衣卫镇邪司的信使。如果平时,可能看到也就看到了,即便朝廷有令京城内不能有飞禽侵入,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而已。只不过眼下,锦衣卫镇邪司正与三营交恶,守将明白大意不得,当即下令放箭。
箭矢只是擦过了乌鸦的翅膀,那鸟儿奋力振翅,起起落落地朝着城内镇邪司的方向努力飞行。
“断是不能放走了这东西!”守将拍着城墙,焦急不堪;且不说万一能抓到什么锦衣卫镇邪司的把柄,只要是在此处擒住这乌鸦,总也能令镇邪司的人哑口无言。但是,如果伤了这乌鸦却毫无所获,那么天亮之后,那血菩萨可不一定会如何刁难于自己:说不定他还会血口喷人,诬赖上射伤了乌鸦的兄弟。
说真的,一想起那枯木一样瘆人的血菩萨,守将心里还真是有几分发毛。
这便是赶鸭子上架了;趁着天还没有亮,几个守城的士兵同看门的将领打了招呼,急匆匆追进了京城之内。好在那乌鸦似乎伤得不轻,飞不了几丈就得找个屋顶落脚休息,起起落落之间倒比不上徒步追赶上来的弓箭手。
那守将已经将一众手下遣散开,目的主要是围;随随便便放上几箭,便将这乌鸦驱赶到了自己这边的方向。这守将自信自己的弓法了得,二十丈之内理应不会失手。待到这乌鸦最后一次落于树枝上喘息时,守将即刻搭弓上箭,闭上一只眼睛瞄了瞄——
嗖的一声,乌鸦都没有叫出声,便从树上落了下来。周围赶过来的几个手下瞅到了这一幕,一个个忍不住拍手叫好。
“还愣着做什么!去捡回来看看!”此时守将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松了口气后赶紧喝令道。几个手下领了命令,匆匆去翻弄了一会儿,然后惊喜地发现了乌鸦腿上缠着的锦条。
只可惜,锦条拆开后,不免令人大失所望;上面的字迹虽然潦草,却依稀也能辨读:“本月俸禄未放”。
几个人互相看看,甚至有人举起锦条想要找出什么隐藏的秘密;但是,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个字。想必是其他在外面镇守的二十八宿断了俸禄,才传消息回来。
守将觉得,这真是小题大做了,愤愤然之外踢了一脚地上的乌鸦,骂了几声白害得老子追了这么久。锦条,断然是不会交出去的——反正夜黑风高没人看见。这样一来,死的乌鸦,也就与自己无关了。
一行人悻悻然,全然没有了刚才富贵当前的期许,步伐懈怠地朝着南城走去。
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天空已经微微擦亮,街上已经有了零星的身影,借着晨光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等了许久的傻子,从附近的屋顶一跃而下,俯身捧起了地上死去的乌鸦后,朝着那几个官兵消失的方向厌恶地啐了一口吐沫,然后小心地梳理着乌鸦羽毛上脏兮兮的泥土。
“万物都以入土为安,施主又何必再度惊扰亡魂。”一个声音,在傻子背后响起。
傻子不需回头,便已听出了背后的人是谁——那正是不日之前,机缘巧合救下自己的那位“救命恩人”。
这里距离镇邪司,左右不过七里。傻子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腿,不知道目前的伤势会影响自己多少身法。
“施主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卷帘的脚步声,越发近了:“毕竟前些日子施主才负了伤,想必还未好得周全。”
傻子笑了笑,转过了身——他刚才看到了乌鸦身上的伤口,致命的并非是箭矢,而是一股细如银针的沙土快速冲击后准确贯穿了心脏。粉末从心脏开始蔓延,堵住了浑身的血管后,又从血管的末梢渗出了乌鸦的身体才算作罢。
傻子耸耸肩,明白自己躲不过卷帘的这一招:“看来大师早就知道我是谁了。这我就不懂了,何故当时还要救我一命?”
卷帘似乎相当惊讶于这个问题,理所当然说道:“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