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日头正好。波月府的院子里却略显狼藉;昨夜被红粉沾染的地方,花草全部死去。奎木狼同百花羞商量之后,在院子里朝着南北两个方向小心得挥舞了几下自己的狼牙棒。几道钝气细腻地扫过,在地上留出深深的划痕,穿针引线一般避开了院子中仍旧完好的花花草草,引出了一道蜿蜒的溪水横穿了花园。
溪水潺潺,倒也别致。只是这河流之中要想再看到水草、鱼苗,恐怕要等到三四年之后了。
收拾妥当的九剑一直站在奎木狼身后,平日里不曾离身的巨伞,今日难得地缠绕上了厚厚的一层油布。
昨夜九剑靠剑气,引了不少红色粉末到巨伞之中,并没有什么不妥。没想到隔了不久再看,自己的兵器简直如同被风吹日晒了数十年一般锈迹斑斑,仿佛一挥便会断裂。这可愁坏了九剑:毕竟这些都是自己前辈留下的兵器,充满了腥风血雨的回忆。
奎木狼急忙帮着打理一番,并且反复交代九剑回了京城之后务必不要去找一般的铁匠帮忙,而是要找麦芒伍想办法。九剑接过自己的巨伞,颇有些纠结地看着奎木狼——虽然奎木狼有苦衷,但终归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我明白你的处境,放心,我会给你个机会。”奎木狼并不多说,只是独自邀着九剑去了漆黑的院子里。九剑感念奎木狼如此豪情,便欣然而往。其他人一直在探着耳朵,却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动静。一炷香之后,两人竟然一起归来;奎木狼只是继续问百花羞拿了一些油纸,然后借着烛火继续忙碌。
而九剑,则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不断上下打量着奎木狼。一旁的百花羞见到如此情景,担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
“都了结了。”奎木狼注意到了百花羞的目光,抬头报以一个笑容:“以后,不会有人来烦我们了。”
是的,确实都了结了。
九剑此刻的怀中,已经擒到了自己的目标——“奎木狼”。刚才在院子里,九剑摆开架势,本想着拼死一战;没想到奎木狼却凭自朝着自己的心口就是一拳。很快,奎木狼将一个亮晶晶、圆鼓鼓的珠子从心口的位置挖了出来捧在手里,喘息着递给了面前的九剑。
九剑接过去之后,顿时眉头一紧:这光泽,这手感……不用细看,九剑也知道自己手中的是什么。
内丹。
“你,怎么会有……”九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否是奎木狼的花招。是的,这内丹乃是妖怪精元的荟萃,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奎木狼并未多做解释。实际上,奎木狼脚上被卷帘连着的那根沙土筋脉,已经有些年头。虽然奎木狼自持身强体壮并未在意,但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才发现自己小瞧了卷帘的手段。这根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沙流,不断地朝他周身注入着妖气。
一般人如此,要么妖变猝死,要么便会因为妖气凝住血液而暴毙。幸好奎木狼咳嗽时,无意间发现自己咳出了不少砂砾,这才小心应对,调用浑身真气抵抗着卷帘。只是,这妖气混杂着沙土,似是一股无尽的漩涡,如饥似渴地吞噬着奎木狼的真元。
久而久之,奎木狼的情况虽然有些好转,但是心脏部位,却混着沙土凝聚了自己的真气,长出了如同妖怪一般的内丹。
奎木狼摘下了这异物之后,频频喘着粗气,小声对那九剑嘱咐道:“这便等同于我的性命……你带这个回去,麦芒伍见了自会知道你可交差。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如将这物件送于镇九州,他自会有用……”
九剑恍惚一阵,却瞧见了奎木狼头上豆粒大的汗珠频如雨下。这并非疼痛所致,即便没有月色,九剑也顺着内丹的光芒注意到了:奎木狼的左腿,已经自下而上开始变得枯萎;而奎木狼,则是在调用体内仅存的真气,抗衡着地底的这股妖气。
过了好一会儿,奎木狼才喘匀了气息,没事人一般领着九剑回了洞府。
“如此,朝廷便会放过我与百花羞了吧。”奎木狼最后的喃喃自语,竟然并非豪情万丈,却是这般似水柔情……
这一晚,九剑彻夜未眠。
今日醒来,用了午膳,众人猜度一番白骨夫人的去向,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九剑听了一会儿便出来,在院子里看到了奎木狼引溪水的一幕。
只是做完这等小事后,奎木狼竟然险些站立不稳,身子摇晃几下。
“为了一个女人,我不懂。”九剑摸了摸怀中,那是奎木狼昨日交付于自己的内丹。
奎木狼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一直立于自己身后的九剑——九剑不免有几分唏嘘,这奎木狼现在竟然连近在咫尺的气息也无法察觉。到底这枚内丹,带走了奎木狼几分内力?
八成?甚至九成?
看着九剑的神色,奎木狼反而一脸释然:“这种事,不在其中,谁也不懂。就像那白骨夫人,为了一个已经不记得她的玄奘便敢与那卷帘为敌一般……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九剑却丝毫没有为这句话而动容:“一个女妖,懂什么情。”
“情……”奎木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块鹅卵石,一根野草,一个妖怪,都有从这世上灰飞烟灭的一天。唯有情,才能长久不灭——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只有与人相识相知相交相爱,才有生存的意义。九剑,你现在对一切的情感都无动于衷,但有一天,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