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少瑜收到信时,恰逢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山林里银装素裹,路沿旁积雪遍地。
来往的马车压上去,车轱辘转动时,满是咯吱咯吱的声音。
纪少瑜在马车里看了信,轻咳两声。
上朝时,燕沧澜明显察觉纪少瑜心不在焉的,频频出神。
退朝后,他宣纪少瑜来勤政殿。
“今年这第一场雪来得早些,你可是不适京里的气候,受寒了?”燕沧澜问道。
纪少瑜点了点头,淡淡道:“是有些冷。”
燕沧澜对身边的崔公公道:“去,给他弄个暖炉来。”
催公公应是,连忙去殿外吩咐小太监。
纪少瑜低声谢过,又咳嗽了两声。
燕沧澜道:“既然不舒服,那明天的早朝便不用来了。”
纪少瑜又再次谢过。
等崔公公递上暖炉,燕沧澜便道:“黎昭给朕上了折子,说朕宠爱容妃太过,这件事你可知道?”
纪少瑜点了点头,淡淡道:“皇上只要有了嫡皇子,黎大人他们不会烦你的。”
“哼!”燕沧澜冷哼。
皇后给了他两个月的冷脸,难不成他要去服软不成?
纪少瑜漫不经心地摸着暖炉,低垂的目光里闪过一抹暗色。
可当抬起头时,却又是那般云淡风轻。
“容妃是太后下旨封的,就如同嫡母送给皇上的一个小妾罢了。”
“可皇后是皇上的妻子,是先皇为皇上钦定的,是皇上结实有力的后盾。”
“帝后不和,嫔妃渔利向上,这是向着皇上的群臣所不愿意见的。”
燕沧澜闻看着纪少瑜一本正经地帮他讲明其中利害关系,顿时嗤笑道:“容妃与你皆是出自顺昌府,为何她提起你皆是赞美之词,你提起她却暗含贬斥之意?”
纪少瑜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疑惑地看向燕沧澜。
燕沧澜见他这副模样,像是什么都寡然不知。
这般清冷的性子,朝堂里除了赵玉书谁也不结交。
每日办完公务,不是沉浸在书斋里就是闭门谢客。
燕沧澜就奇怪了,这纪少瑜跟修行的和尚有什么区别?
“微臣跟容妃娘娘并无相交,所说之言也不过是为了皇上的大局着想。”
“倘若皇上觉得微臣说过了,那往后微臣检讨便是。”
燕沧澜冷笑着,勾了勾唇。
纪少瑜每次与他说话,就像他们二人相交已久,他总能说到他的心里去。
可纪少瑜又是这一副寡淡的性子,你高兴他说,他便跟你多说两句。
你若是不高兴他说,他能闭嘴一言不谈。
现在他要是说他说得过了,只怕下次勤政殿宣召,便是他问什么,纪少瑜答什么,保证答得中规中矩的,让他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你可知,京城里有流言,说你与赵玉书是断袖。”燕沧澜问道,盯着纪少瑜的眼睛看。
纪少瑜嘴角微抽,目光微妙地看向燕沧澜。
那表情好似在说:这你都信?
燕沧澜好笑地扬了扬眉,心情舒畅起来。
“朕今日赏你两名宫女如何?”
纪少瑜直言道:“皇上若愿意,赏赐微臣两位嬷嬷吧。”
“嬷嬷?”燕沧澜愕然。
“你要嬷嬷干什么?”
纪少瑜道:“微臣自离家后,时常挂念家中父母。”
“今日收到家书,远亲近邻听闻微臣升迁,欣喜若狂,日日登门拜访。”
“微臣想,若是有两位能干的嬷嬷在他们的左右提点,着手处理那些琐事,他们也能过得松快些。”
燕沧澜闻言,了然道:“怪不得今日朕总觉得你心不在焉的,原来还不仅仅只是受了寒气。”
“罢了,不过两位嬷嬷而已,朕赏给你便是。”
燕沧澜说完,便对着崔公公道:“你去把嘉静堂的孟嬷嬷和梁嬷嬷找来。”
崔公公躬身退下去。
孟嬷嬷和梁嬷嬷原是邓太妃身边的人,自从邓太妃病逝后,便一直留在嘉静堂静养。
两位嬷嬷的年纪虽然不大,可见多识却广。
之前方启泽大人想求出宫去帮他教养孙女,皇上都没有给呢。
这会却全给了纪少瑜。
崔公公暗暗呼了一口气,心想这个纪少瑜也不知怎么了,好像自从来了宫里,就极得圣上眼缘。
现在就连他,在纪少瑜的面前也不敢把架子端得太高了。
……
午时,纪少瑜带着两位嬷嬷出宫。
容妃的瑞华宫里,宫女春菲回禀道:“皇上把嘉静堂的两位嬷嬷赏给了纪少瑜,人都带出宫去了。”
罗馨修剪花枝的手顿了顿,轻喃道:“皇上是不是准备给纪少瑜赐婚了?”
“这个时候赏人,像是要提前准备一样?”
春菲闻言,当即道:“娘娘说的这个极有可能,谁都知道,纪少瑜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官职虽然不高,可胜在年轻啊。”
“听说他还未及冠呢,就已经是正四品的御史了,再往后,入阁都是有可能的。”
罗馨蹙起眉头,放下了剪刀。
春菲以为自己说错话了,静默在一旁,不敢再言语。
片刻后,罗馨淡淡道:“这几天都注意着点,看看赐婚的是谁家的女儿。”
春菲应是,恭敬地随侍。
可惜她们想打听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出,到是纪少瑜连着三日告假,并未上朝。
三日后,一辆马车赶往顺昌府。
而在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孟嬷嬷和梁嬷嬷。
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