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淅淅沥沥的小雨却还在下。
宋子桓跌坐在房檐下的一角,看着远处探头探脑的两人,嘴角勾起嗜血的冷嘲。
现在他们不叫他死,他日他便不叫他们活。
头上可真痒,好像有虱子在爬。
这些肮脏的东西,可真是会找地方寄居。
宋子桓抓着头发,一缕一缕地找着,看能不能摁死几只虱子。
就在他专注找虱子的时候,突然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宋子桓连头都没有抬,心想只怕又是哪一位好心人准备给他施舍了。
可下一瞬,那个人蹲了下来,将一碗热腾腾的面递到了他的面前。
宋子桓慢慢地抬起头,凌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从发丝缝里看着她。
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她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面容长得极好,穿的衣服也还算精致,想必是这附近那个富人家女儿吧?
小丫头正担心地望着他,将手里端着的面往他的面前递了又递。
“我发现你在这里好久了。”
“你的腿受伤了?”
“你吃吧,吃饱了就不会饿肚子了。”
她的声音真好听,透着善意的关怀,好似这漫天细雨慢慢绽放的桃花一样。
宋子桓突然惭愧起来,他连忙低下头,整个人无所适从。
太后的报复,断了他的双脚,毒哑了他,还毁了他的尊严。
每日里有人跟着他,他不能求救,不能送信,更加不能表露身份。
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每日乞讨,睡于屋檐草棚之下。
这样热腾腾的一碗面,是他月余都不曾吃过的了。
不知何时起,每日能啃到一个冷硬的馒头,能够续着这半条命,他也觉得知足了。
“你吃吧。”
小姑娘又将面往他的面前推了推,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宋子桓垂下眼帘,目光里满是苦涩。
她竟然在怕他不吃?
宋子桓端过她送来的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她总是会来附近找寻他的身影,送上一碗裹腹的饭菜,有时候看着雪白的大米饭,可里面却是盖着实实的半碗肉。
因为她,他舍不得挪窝了。
小巷的路口处,凹进去些,有一个补衣服的大娘搭了个棚子。
白日里,他趴在路口乞讨,晚上他便在棚子里歇脚。
那看着他的人不耐烦了,见他如此认命,当真做了一个乞丐以后,便又教唆了其余的乞丐来殴打他。
他们让他挪地,不许他在这里乞讨。
宋子桓没有顺从,那些乞丐变本加厉,甚至于还故意踩在他的痛脚上。
原本变形的骨头疼入心窝,宋子桓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紧咬的牙关涌出阵阵鲜血。
这样的痛,这样耻辱,他要记一辈子。
只有记住了,他才有可能继续活下去。
可就在他痛不欲生的时候,她又来了。
手里拿着竹扫把,凌空挥舞着,厉声道:“你们再打他我就去报官了。”
“我二姨父是县衙里的捕头,我三姨父是总镖头,功夫都厉害得很。”
她说着,紧张地握着那个扫把。
那个扫把太长了,用竹条扎的,显然是打扫院子的。
补衣服的大娘出声道:“你们几个快走吧,别在这里惹事。”
“这位小姑娘是余家的马场里的小姐,你们的得罪不起。”
那几个乞丐闻言,这才匆匆地跑了。
小丫头放下扫把,有些心慌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大娘。”小丫头嘴甜甜地道。
补衣服的大娘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他,长长一叹。
“小姑娘,这个人救了也是废人了。”
“而且…”
大娘还想说,有人拿了银子给她,让她也跟着驱赶这个断脚的乞丐。
她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便拒绝了。
可她年过三旬,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地上的男人定定地望着她,那目光里明明空洞洞的,可她却感觉到一丝绝望的哀求。
大娘心里一软,便没有继续说了。
“没事的大娘,我也不要他做什么?”
“只是他和那些乞丐不一样,我每次给那些乞丐施舍钱财,他们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可他虽然说不了话,我知道他是不一样的,他觉得有愧。”
宋子桓突然抬起头,小丫头已经迎面向他走来了。
她弯腰扶起他,小小的身体撑着他,硬是将他拖动了。
宋子桓从未见过一个小姑娘有这样大的力气,他想说他可以爬的。
可看到她毫不嫌弃的目光,他才突然明白,原来就算他没有哑,可有些话他竟然也是说不出口的。
他哽咽着,低下头去。
…
在余家马场里待了一夜,宋子桓听见马场里的伙计们聊天,知道她的名字叫赵玉娇,是马场东家的外甥女。
第二日,她给他找了一个大夫来看。
这小县城里的大夫没有什么见识,亦或是被人收买了,说他的脚治不好了。
他在心里冷笑,面上无动于衷。
可她送走那个大夫以后,掏出一个荷包来。
她就这样坐在他的面前数了数,一共二十两银子。
“我存了好久的,送了二姐二十两置办嫁妆,只剩这里了。”
“我留二两在身上,其余的都给你吧。”
“就算你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