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天雷滚滚,大雨瓢泼而下。
我未施任何仙法,任由大雨浇透。
追兵中走出一为首的,眼看两人即将断气。狠声怒骂,还欲补刀。
我终是甩袖,将一众追兵移走。
天命不仁,便让他们静静度过这最后的时光吧。
“多谢英雄出手相助。”
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显出身形,只要与九儿有关,我总会变得不像自己。
我摇摇头,默默向前几步。
“不必,你们不用记得我,我也不算助了你们。”
言罢我再次转身,叹息缘分之绝妙。
此番让我目睹悲剧,难道是感知到我决心不烈,给我上的一课?
老天,你还真是心思缜密啊!
“傻瓜,你为何要跟来?”
“我不傻,我就是要跟着你。哪怕时日无多,哪怕必死无疑。我们俩在一起,即使只有一天,也有一天的欢喜;纵然只有一刻,也有一刻的温馨。若不在一起,天长地久又有什么意义?”
“别说了,傻瓜。”
我脱口而出:“傻瓜!天地间一切都逃不了沧海桑田,我们只是沧海一粟,何苦如此。”
那女子似是想不到我会开言,她凄苦的双眼望向我,哀哀张口,却是出语惊人。
“的确,我等凡人,难以与苍天命运匹敌。天命无常,变化万千。没有人能永远掌握权力,也没有人能永远握有财富。世界永远在变,可不变的,就是情。只有真情永恒不变,唯有真爱旷古而存,即使人死了,我依旧是爱他,他也依旧爱我。任何东西,把它刻在石上,刻在金上,都会消失,唯有刻在灵魂里,不会消失。今日一死,无怨无悔!哪怕过奈何桥,喝忘情水,我也要生生世世记得。”
天地间永恒不变的,只有情。
即使只有一天,也有一天的欢喜;纵然只有一刻,也有一刻的温馨。
如果不能在一起,即使天长地久,又有什么意义?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曾经妙语连珠,无人能敌的东华帝君,此时却不能发一言。
我轻轻挥手,将两人安葬,久久,都难以离开。
雨越下越大,一道闪电划过!我抬头望天,雨水洗刷我的脸,将浸湿的银发冲刷。
爱是什么?
30几万年,我自以为看透了人情世故,勘破诸般法相,九注心专注一趣!原来只不过是身在局外罢了。一旦身处此山,便显出幼稚与青涩。
此刻我懂了,爱是什么?不过你情我愿,一句你愿意,一句我愿意,相爱相亲,哪管世事变迁,哪怕雷火加身!
而所谓缘,不过是一个相遇的机缘,一个前尘的因,相遇不见得相爱,有因不一定有果,真正重要的,是有情!
无论结局如何,无论缘浅缘分,无论辛酸苦楚,无论坎坷加身,只要握住一刻,便是永恒!只要守住一瞬,就是无憾!
九儿,我太傻了,我以为,只要远离你,就能永恒,只要推开你,就能安心,只要放弃你,就能两存。
岂知,这样的永恒只有折磨,这样的安心全是伪装,这样的长存徒剩虚妄!
我太虚伪!我太愚蠢!
爱上你后,我哪里还像曾经的天地公主东华帝君?
我的自信我的霸气何在?我变得像一个初涉情爱的小男孩,悲悲戚戚,躲躲藏藏!患得患失,畏首畏尾!
这样的我,让我自己都感到厌恶!
你受苦了,九儿。
雷电轰鸣,我脑海中想起当年墨渊刺向少绾时我对他的轻慢,想起夜华跳诛仙台时我对他的不屑。
什么为你好,护你周全便百般闪躲避让,全是虚伪!
真正的男人绝不会让所爱之人落泪,更不会屈服于命运,甘心退让,把爱人推向无爱的深渊,以成全自身虚名!爱之所向,心之所向,有误会我便解清误会,有阻拦我便破开阻拦!
我欲将心向明月!明月不来,我便过去!天地不改,我便改了这天地!天命不允,我便废了这天命!
我仰天长笑,忆起当年手持苍何孤身一人独闯敌阵的英姿。
东华帝君,你真是退隐三界太久了!你真是不问世事太久了!你真是未临险境太久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太辰宫的温吞茶水,九天莲池的妖艳芙蕖,寝殿舒适温软的紫檀木床,不知不觉竟磨掉了你的自信,磨掉了你的斗志,磨掉了你的勇气!
这双手,是曾经握紧苍何血染入骨的手,是翻云覆雨鼎定苍生的手,如今竟提不起宝剑、惧怕起变革了吗?
可悲!
帝君傲然长啸。我是谁,我是东华紫府少阳君!罩的住天地,稳的住四海,敌的过强敌,斗的过天命,自然,也应护的住心爱的人!
雷声隆隆中,我挺直自凡间归来便微驼的腰板,挥手撑起仙障,丢掉懦弱退缩的暗紫色外袍,穿上明紫色外袍粉紫色中衣,再抬头,已是成竹在胸。
九儿!你再等我500年!
500年后,我便去找你!
若有阻拦,任千万人!
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