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中午时分,皮逑上楼来了,高声道:“古池,干么尼?”古池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话里的意思。“干么尼”原是蓟云本地土话,大致相当于干什么的意思,外人初听难解其意。
于是,他含糊道:“刚刚收拾得差不多,皮主任。”又指了指门外的破桌和屋角的过期文件,说:“就是这些东西都没用了,放在屋里太占地方,您看扔哪合适?”
“扔哪?”皮逑似乎有些意外,“这些都是国家财产,你说扔就扔啊,扔了算谁的?现在办公用房紧张,没有空闲的地方了,规整一下先在屋里放着吧。”
古池一时语塞,瞧着皮逑神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以为方才自己说错了话。他完全没想到,也十分不理解,一张破桌子和几纸旧报纸有啥重要的地方。
皮逑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四周扫了几眼,又去隔壁屋里看了看。甄子贤从床上坐起来,向皮主任打声招呼。皮逑简单交待完食堂在哪,饭卡找谁办等事宜,便转身下楼去了。
古池正准备进屋,雒海文上来了,手里拿着几个大纸箱,说:“兄弟,刚才看你收拾屋子,我办公室正好有几个空纸箱,你看用得着不?”
古池感激地接过纸箱,说:“谢谢,文哥。这些东西本打算扔掉的,但刚才皮主任说扔不得,现在楼里也没空余地方可以存放,暂时只能先放在屋里,箱子正好可以用来装杂物。”
雒海文一愣,有些懵懂,不明所以道:“皮主任?哪个皮主任?”
古池说:“就是政府办的皮逑主任啊!”
“喔——”雒海文恍然大悟,呵呵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没关系,这些没用的东西要是碍手的话,先搁楼道里。下午,我让人过来挪到别地儿去。”
两人的意思竟然不一样,古池不知该听谁的,嗫嚅道:“可是……”
雒海文笑说:“不用担心,回头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古池欣然地笑了。两人聊着,甄子贤过来打招呼。雒海文问他俩报到事宜办得如何,古池就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雒海文喊二人中午一块出去吃饭,古池只觉得长途劳顿,身体倦乏,完全没有吃饭的兴致,就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拒绝了。雒海文倒也未强求,单嘱咐几句多多休息,随后便走下楼去。
古池费了一通力气,把墙角的旧纸张全部入箱,放在门外的破桌旁边。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与来时已经皆然不同,他整个人充满巨大的自豪感,身体也感觉到愈发地疲倦。关上门,和衣躺在床上,重重地舒了一口长气。他觉得整个房间现在成为独属于自己的一块天地,空间虽小,却无所顾忌。于是,四仰八叉,肆意躺着。现在他正好望着屋顶,白色腻子墙面已经斑驳,大部分呈现灰土色。一只老旧灯管挂在上面,表面布满苍蝇留下来的粒粒黑屎,显得肮脏不堪。一直紧绷的神经此刻渐渐软塌下来,视线不由地越来越模糊,意识随之也消失了。
这一觉古池睡得十分香甜,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睁眼一看,屋里光线已经黯淡,时间接近黄昏,发觉自己竟然睡了六个多小时。他打开门,发现来人是甄子贤,又折回床上重新躺着。子贤递过来一张白色塑料卡片,原来古池睡觉的时候,他去食堂替两人办了饭卡。已经晚饭时分,他喊古池出去一起吃。古池长梦初醒,根本没啥胃口,便摇头说不去了,子贤就独自去外面解决了晚饭。古池想接着睡,却突然没了困意。于是,掏出手机给家里拨了电话,简单说了说单位的事。爸妈不停地嘱咐注意安全,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在家时,古池一向不喜欢这些唠叨,如今声音从千里之外传来,心里竟然感到无比的温暖,安慰父母几句后挂了电话。
此刻,他站在窗前,望着这座县城的夜景。此时,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几条干道汇聚车水马龙,一切都还是那么陌生。老家的*已经初热,而这里却还微凉,清风阵阵拂面,他想起许多过去的事,不知明早起床后是否会后悔自己今日的选择。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感伤,自我宽慰同行人还有很多,即便前面是火坑,终究还有其他人陪着一起往下跳。既来之,则安之。人之命天注定,凡事又岂是可以强求的?顺其自然吧,也许这才是最为智慧的选择。
古池突然想了解一下梵汐汐那边的情况,遂掏出手机,找到昨天存的号码,拨了出去。嘟嘟两声忙音后,话筒里响起一个甜美的儿话音:“你好,古池。”
他有些诧异道:“你好,汐汐,这么快就知道是我了?”
那边咯咯一笑,道:“当然啦,我手机里不是存着你的号嘛,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这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问的话太没水平,一时竟有些支吾起来:“对对,我的脑袋不太好使。民政局那边怎么样?报到手续办清了吗?”
梵汐汐说:“已经弄好了,这边比不得你们县政府,今年单位就招了一名公务员,看来以后我要成为孤家寡人了。哎——”
古池没听出她话中的调侃,安慰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何必感到孤独?你看,这才刚刚一天,你就收获了我和甄子贤两位朋友。往后的日子久了,朋友一旦多起来,就不觉得孤单了。今天在人社局你也看到了,这么多新录用公务员,换作以前,大家都是‘同案’,关系胜似亲人。以后,只要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