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沣都。
七月十六。
“陛下,十二殿下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了。”高全担忧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龙椅之上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像是没有听见旁边人说话一般,一双凹陷的泛黄眼依旧聚精会神地批示着折子。
“靖州那边什么情况了?”
高全赶紧收回注视门外的目光,回道,“探子回报,沈郡主已于子时离开靖州,现已到了小石湾。”
项琰朱批一顿,沟壑丛生的眼角慢慢挤出更深的皱褶,“这么快,朕还真是低估致儿了。”
高全边在一旁磨墨边轻声笑道,“沈郡主和十二殿下一向要好,也不难怪。”
“都准备好了吗?”
“回陛下,刘统领已让巡防司部署在城门所有方位,一旦沈郡主跨进沣都地界,便立刻拿下。”
项琰嗯了一声,然后便继续批折子,只是突然间,聚集的眼光停留于折子上一滞。
高全是多么机灵的人啊,自然想到他是为何这般,边将墨汁用些许清水稀化边回道,“陛下放心,刘统领已做了万全之策,任凭沈郡主有如何盖世武功谋略,都让她插翅难飞。”
项琰抬眼,冷光忽然射向高全,高全脸上的笑意顿时收回,“我不相信他。”
高全迅速在脑中思索这句话的意思,片刻后,才明了地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让他回去吧。”冷漠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响起,激荡起一阵阵空洞的回音。
“是。”
高全将大殿的门慢慢关上,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来人,送十二殿下回去吧。”
几个侍卫走到项裕身边,毫不留情地道,“十二殿下,请吧。”
高全见他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孱弱地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不禁劝慰道,“殿下会吧,身体要紧。”
项裕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看着前方那块墨珏青砖,只是突然寥落一笑。
“殿下…”
高全见他似想要站起却根本站不起来,赶紧扶起他,可下一秒却好像掉入冰窖一般。
这种盛夏时节,他的手竟然仍旧那般冰冷!
项裕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木然地朝前方走去。
跪了一天一夜,这双膝盖到底是无用了,高全想。
“高总管。”
高全看了一眼旁边那人,道,“他们来了?”
那人警惕地望了望周围,“回高总管的话,这次血玲珑派出的是青云榜上排名前三十的顶尖杀手,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高全点头,朝慕妃的瑰华宫走去。天色已经晌午。
炎热的暑气逐渐弥漫,焦烤着周围本就并不繁茂的草木,盛夏的午阳发散着数层刺眼的光圈,强势而无所畏惧。
“你还要在这坐多久?”见她不回话,萧城握着玉箫,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哑巴了?”
“别动我,烦着呢!”沅汐一把将头顶的棍状物推开,拖着腮帮子,神情凝重。
“你不就是想知道陛下动的什么心思吗?如今都知道了,怎么还这幅鬼样子。”萧城将水袋递给她,见她理也不理,便绕过她,来到她后面,干脆蹲下身,给她身后的一株并不浓绿的小草浇起水来。
沅汐心绪一阵混乱,烦闷地往后无力一躺,正好压在某人的背上,还缓冲般地弹了一下。
“起来。”萧城蹙眉道。
“没力。”沅汐无力回道。
“真的很重。”萧城继续蹙眉道。
他方才差点栽进土里好吗。
“实在没力。”沅汐继续无力回道。
一晚上没睡她是真的没力气好吗。
一路上,紧绷的弦便没有松懈的时候。只是现在突然之间找到了所有问题的答案之后,倒没了刚开始的紧张担忧。
岭南和燕州就好像螃蟹的两只脚一样,从东南和西南两方死死钳住靖州的廖城和江城,一旦项裕与奉天结为姻亲,不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牵制奉天,更加能牵制燕州。
这些年,堂堂十二皇子年过二十五却无一正妃侍妾,天下早都传开了,而唯一的理由便是十二皇子依旧惦念燕州伊夫人,两年前的那桩事闹得那样大,赵迁不可能不知道,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燕州王族的面子,那桩事越少人提及当年,便越好。
如何让越来越少提及,保存自己颜面?很简单,只要让十二殿下早日成婚便可,当然成婚只是第一步,这显然不足以封住那些悠悠众口,所以关键便在成婚的对象身上。
娶一个与伊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女子为妻便是再好不过了。早已内忧外患的伊犁国本就无力抵抗项楚和渝北的连番攻击,奉天骑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伊犁王确是死在了耶齐笙的手里。
这桩大买卖的一方已经提供了最诱人的筹码,燕州又怎能不送回礼?
如果她没猜错,赵迁昨日前来靖州,并非只是为了单纯来看庙会,而一定是在借机观察靖州城的布防,因为昨日,整个靖州巡防司都已倾巢而出。
“啊——”
沅汐尖叫之间,萧城已经从她的重压之下逃离,优雅地站在了一旁。
“吸血鬼!你越来越没人性了!”沅汐暴吼。
“在你的眼里,我何时有过人性这种东西,既然没有,倒不如破罐破摔好了。”萧城眉峰微微上扬,悠悠地说道,“怎么,想到怎么阻止和奉天的联姻了?”
沅汐点头,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