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之外,众人席地而坐,有的喝水吃饼,有的闭目小憩,有的则在止血疗伤,流鸢穿梭在众人之间,来来回回端茶送水,救助伤残将士,一刻都未曾停息。莫远则和几位将士对着舆图讨论着下一场仗该如何防守。
“不知道郡主的援军何时会到?”
流鸢便给他缠上纱布便笑道,“应该马上会来的,大家都不用担心!”
众人听她这般说,愁容消散不少,眉宇之间也有了信心。
“报!”
“启禀将军!渝北从东路攻上来了!”
莫远放下手中之笔,拿起佩剑,和众人一道出了营地,“留下照顾伤员的人,其余的随我上阵!”
“是!”
流鸢嚼着干粮,看着东边升起的火光,手指不知不觉掐进了皮肤,战鼓擂鸣,嘶吼叫杀,连营地这里都听得那般清晰,那一边又该是何种景象?流鸢靠在砂囊之上,也不知睡了多久,只听一骑马蹄踏过之声,接着便是大声呼喊,“定远将军有令,全军撤退!”
流鸢慌忙地坐起来,帮众人抬着担架伤员,便往后走去,却始终忍不住回头张望,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件银白盔甲。
“可有事!”
再次见到莫远是次日清晨,流鸢正在给一名断臂的将士止血,连忙站了起来,拉着他,急切地问道,“我没事!你呢?!”
莫远一笑,“我当然没事!”
流鸢还想说什么,可是莫远早已被将士们叫到了另一边。轻轻低喃,“活着就好。”
还未到落日,渝北军再次来攻。
“定远将军有令!全军撤退!”
几乎一样的剧情。
可流鸢再次看到他之时,莫远已然瘦了几圈,朝她笑了笑,便走到了另一边。
“将军,身后不远便是平城,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莫远盯着舆图,一动不动,“他们还有多少人?”
“十万。”
“我们?”
“八千。”
莫远一笑,将毛笔扔到了一旁,“那还有什么可筹谋算计的。”
唯有背水一战。
“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流鸢安抚道身下已被烧毁双腿的人,替他淋上药酒,只听一声惨叫过后,那人便失去了知觉。
“我来吧!”莫远接过流鸢手里的纱布,片刻便已包扎好了断肢处,“别哭了,没事的。”
流鸢一把抱住身后之人,泪如雨下,“我们会赢吗?”
“会。”
“靖州会没事吗?”
“会”
流鸢破涕而笑,“我也觉得会。”
莫远抚摸着怀中人的发髻,耳旁轻声,却坚定不移,“都会没事的。”
两人紧紧相拥不过片刻,东边的号角之声便猝然扬起,莫远松开她,笑了笑,头也不回地朝众人走去。
血光漫天,厮杀遍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流鸢背对着远处的火光,咬紧嘴唇,一丝血腥顺着干涸的裂纹溢出。
“定远将军有令,全军退至平城城门!”
“全军退至平城城门!”
莫远一身银白盔甲尽染殷红,衣衫破损之处,鲜血淋漓,坐在砂囊之上,神色肃穆,流鸢则平静地替他包扎身上的伤口。
“将军!伤员已安置妥当!江城的五千守军也前来支援了!”
莫远起身带动伤口一阵疼痛,“好!”说完拿起佩剑便准备向众人走去,可手却被身后之人牵扯住,“我陪你。”
流鸢笑得极为绚烂,好像一朵盛夏之际的鲜花一般。
莫远转头,嵌着嘴角的血丝,微微一笑,“好。”说完便紧紧地牵住她的手,一步一步,向仅存的将士走来。
平城城楼之下,莫远身着千疮百孔的银白盔甲,立于吊桥之上,一手紧握身旁之人,一手扣住血色佩剑,抬眸扫过眼前众人,每个将士的目光都是炽热而决绝。
漫天的红云赤焰,仿若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带着灼眼刺目的光芒染尽整片片天空,平城外绯红的火光直逼云霄,渝北叫喊擂鸣将至眼前,凄嚎厉吼般的厮杀之声似要湮没世间万物一般,可吊桥之上的人依旧握剑岿然不动,沉冷凌冽,周身的肃杀之气尽显,“出征之时,我们都曾在靖州城楼下起誓,誓保靖州平安!誓与靖州共存亡!靖州将士听令!”
“在!”雄壮豪迈的呼喊在平城响起,裂空之下,回音不断,而攻上来的渝北大军似被这震天骇世的怒吼所震慑,谁都不敢往前进军一步。
莫远冷肃凝眸,举剑长空,声音沉重却坚决,“杀!”
“杀!”
决然挥剑转身的靖州骑,像是一只银白利剑,直射前方渝北黑甲之军,鲜血瞬间汇聚成河,无数生命在一阵阵嘶吼拼杀中消逝不见。所有的信念都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所以的意志都已经聚集在手起刀落,鲜血汹涌之间,他们,没有退路,唯有守住平城,才能保全靖州!
“来生再见。”
“来生再见。”
吊桥之上的两人相识一笑,缓缓松开紧握一起的手,皆握住手中之剑,跃身,直袭前方一片血红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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