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如今宠冠后宫,陛下一直卧病在床,都是由她贴身伺候。”
许央扶着沈致在园子里散步,见她神情落寞,便不忍心再说些什么。
两人走了一段路,沈致看向他,目光难辨,“听他们说你主动请战出征西疆了。”
许央点头一笑,“总不能白吃军饷,不干活吧。”
“若是你觉得为难,我可以”
“不用,沅汐姐姐。”许央很果断地拒绝,“既要选择开始新生活,就不能在沉溺于之前的种种,人都是要长大的。”
沈致一笑,抚了抚他的发髻,几年前与她并肩的人,现在都高出她一个头了,“你…担心他吗?”
许央低头不语。
沈致也没有多问。
《乱世纪文*公子列传*司马元照》:自被高宗强召回北州后,公子数次向其二叔司马明纬进言,不得强攻平城,必须先守住平乐关,奈何明伟不允,直至平城一役,渝北全军覆没,公子于春热声,“北州亡矣!北州亡矣!北州亡矣!”而后不见踪迹。关于公子的结局,坊间有多种传言,一说公子因北州心寒不已,自此飘摇江湖,不理世事,一说公子被明伟秘密处死,尸骨无存,再一说公子急火攻心,身子憔悴,不久病逝于西域。无论哪一种说法,平城一役后,世间再无人见过这位青云榜上排名第五的元照公子。
当然,史家不会去追究那些含无证据的野史,他们在乎的是这位元照公子对于乱世之末新生而出的诗词歌赋面貌的贡献。
据传闻,元照公子生前,虽因其兄元希威名而不得天下赏识,实则一声创作诗词高达千篇,百余来篇被玥琦楼收录,传诵至今。
靖候府门前,一辆十分华贵雍容的马车缓缓停下,旁边安静站着一位粉衣女子,面容清秀,却有种说不出的沉稳。
高阶之上,一抹淡蓝轻轻划过,墨发扬飞,脚步急促,流光长裙扫过每一级台阶,然后又猝然停在了最后一阶之上。
眼前之人,依旧秀气轻灵,清澈纯然,可眉宇间却多一份了难以言明的成熟沧桑。
“沅汐。”
沈致忍泪微笑,微微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面前之人的脸颊,那么清晰,那么真实。
“回来就好。”
拼命哽咽而出的几个字,像是给这两年多以来所有的情绪一份深深的慰藉一般,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沉香捧着她瘦削的脸颊,强忍的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两年了…
那个在树林里,在温家,在乌木,仗义相助的人,那个潇洒自在,不羁坦荡的沈沅汐终究是不在了…
“去看看她吧。”
沈致宠溺地握着她的手,泪眼之下,欣慰与欣喜依旧挡不住心底那份浓烈的入骨悲伤。
琼山之上,墓碑之前,娇艳的粉色似乎和周围的静寂格格不入,沉香坐在陵墓之上,将一个绣有桐花花纹的盒子放下,从里面拿出一碟杏花酥,放在了香烛之前。
“桐岛的杏花也开得极好。”
沉香轻轻一笑,将头靠在了石柱边,安静地闭上眼。
“沉香姑娘准备明日离开?”
“是的,这段日子多谢岛主的照顾,若有机会,沉香一定报答。”
“你们靖州人真是有意思,动不动就报答报答的。姑娘喜欢吃杏花酥?”
“我还好,只是有人喜欢吃,便做了,多亏了温夫人想到在下方放上炭火,想必到了靖州,还是热的。”
沉香抹去脸上不知是雨滴还是泪滴的液体,起身跪在了杏花酥旁,扬起衣袖挡住了雨水的浸润。
“你的伤刚好,快回去吧!”
墓碑之后,沈陵提着酒瓶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淋雨易着凉。”
沉香还是一动不动地将双手悬于杏花酥之上,一言不发。
“何苦这样。”沈陵憔悴地靠在石柱之上,仰天饮酒,苦笑着,宣泄着,嘶哑的声音在这电闪雷鸣中却几乎不可闻。
满脸雨水之下,沉香淡淡地扬起一抹极浅的笑容,“她喜欢吃热的。”
沈陵慢慢走过来,站于她身后,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罩在了她的上方。
不是要在靖州等我吗?
不是要吃杏花酥吗?
不是说好以后日子有你和她陪着吗?
不是要风风光光的出嫁,嫁给靖州最好的男儿吗?不是要让五城百姓都为你们祝福吗?
为什么就失约了!怎么就失约了?!
大雨磅礴,跪地之人,面容清冷,玉眸凝视,神色坚定;站立之人,垂首低眉,默然不语,枯槁决绝。
平城一役所带来的伤痛在这个雨夜,似乎发酵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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