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着自己那辆从二手市场上花六十元买来的自行车整整走了八十分钟,高劲松才总算赶到已经快到省城与郊县结合部的温惠大酒店,他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酒店附二栋的103号房间,可敲了半天门,也没听见个回音。倒是听到响动的服务员闻声走过来,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然后问他是干什么的。
高劲松抹着额头上河一般流淌的汗水说道:“我找住在这里的孙峻山孙先生。”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且把撂在自己脚边的纸箱打开,让服务员检查里面的物事——两个纸箱里装着三十套名牌运动衫和运动短裤。
服务员又盯着衣服前胸都教汗水浸湿了的高劲松看了一眼,这才说道:“他刚才出去了。不过这栋楼都让他们包下了,我去帮你问问。”她敲了敲对面的门,没有人应声;她又敲了敲隔壁的门,还是没有人应声。一连敲了几个房间的门,都没有人,她也没了办法,只好说道:“要不,你去后面的球场找他们吧,这个时候他们一准在那里。”
高劲松瞅瞅两个大纸箱,为难地说道:“你能帮我去找下他吗?”
服务员很坚决地摇摇头:“这栋楼就我一个人。”她想了想,提了个建议,“要不这样吧,你先把东西放在值班室里,等你找到人再过来取。”
这大概是唯一的办法了,但是把箱子放到值班室里,高劲松又想起一个棘手的问题,他问道:“你能肯定,在球场上一定能找到这位孙峻山先生吗?”
服务员笑着反问了一句:“他不在那里还能在哪里哩?他肯定在那里。我们这里就一个球场,那里都是他们的人,你过去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能找到他。”
看来再说下去也不可能有更多收获了,高劲松只能说着感谢话,迈开步子去找那个劳什子的球场。又走到炽热的阳光下,再一次尝到那种蒸笼一般的滋味,他才猛然想起一桩事,他忘记问问那个球场在什么地方了。
好在他立刻就看见了道路尽头有一长溜的路标指示牌。
顺着路标的指引,他很顺利地就找到了球场,并且很惊讶地发现,这个时候正有两拨人在球场上吆喝着跑来跑去地踢球。
他忍不住抿嘴笑起来。真看不出,在这个城市里竟然会有这么大一帮子好足球的人,他们竟然会顶着这么大的日头踢得那么攒劲!更想不到的是,这些球迷们还那么较真,不但有着一水的球衣球裤球袜球鞋全套服装,并且还有一半的人在球衣外面套着同样颜色的背心——这种阵仗完全可以和那些职业队叫板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球迷的进攻和防守都不是那种一窝蜂上上下下的野套路,无论处在哪种情势下,他们都很少盲目地把足球处理掉,而是有些……有些……有些战术上的配合!
这种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他立刻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看法。
一年半以前,因为一直没出好成绩和经费上的困难,在甲b挣扎厮混了十四年的省足球队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宣布解散……
邻近的几个省份倒是都有自己的甲a和甲b队伍,但是现在正是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的阶段,这些球队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况且这里的草皮虽然不错,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块球场明显缺乏养护——草太密太深了,对奔跑和盘带都不合适,过密的青草还会掩盖住地面上的凹陷,也很容易和球鞋上的鞋钉纠缠到一起,这都会给球员带来不必要的伤害。从这个角度来说,它其实还不如北方那些著名的“菜地”,至少那里的地表情况是一目了然的。
从这里到球场不过三四十米距离,高劲松越走越近,他心中的疑团也越结越密。
在球场上训练的绝对不会是一支业余球队,至少它的球员一点都不业余:红队边后卫刚才有一记贴地的飞铲,从追赶到阻截再到把皮球勾过来再到半跪在草地上把球传递给自己的队友,整个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而且他控制住球权之后还有一个短暂的观察时间,虽然没有把皮球分给活动区域更大传球路线更多的中路队友,但是那个斜向的中距离传球力量和角度都很到位,不但避开了两个人之间的对手,而且能让队友轻松地拿到球……
这最少都是一支半职业队!
这个发现让高劲松既兴奋又激动。假如这真是一支职业队或者半职业队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认识这里的某些人,他们也一定能认出他;要是这样的话,假如这些熟人们肯帮忙,说不定他还能在这支球队里寻到一个位置,哪怕是替补也好,这样他就有机会重新踢上球,重新踏上自己心爱的绿茵场,重新踢上自己喜爱的足球!
他的脚步都因为这个迫切的希望而变得轻快起来,甚至连这恼人的酷热天气也变得可爱起来。
可希望带来的往往是更加深沉的失望。
场上场下的球员他一个都不认识。不,不能这样说,准确地说,是场上场下的球员没有人认识他,他在场地边站了几分钟,挨个打量着这些球员,可别人的目光几乎都没在他脸上停留过。在他们的眼里,这个站在场地边满脸殷切的壮小伙不过是一个热爱足球的年轻球迷而已。
高劲松很快就认出了一个球员,广州粤海的邱光朔,几年前的国家队替补前锋。另外一两个人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他知道他们,那个相貌凶狠的孤拐脸后卫还曾和自己在球场上磕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