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认真听了,拱手道:“先生教训的事,是我浮躁了。”
程先生欣慰笑笑,然他嘴上说的轻松,心中却明了这是唐宁遇到的第一道大坎儿,否则平日从不过问唐宁正事的他,此时怎么会特意把他叫来指点呢。
“说说看,这事你想怎么解决。”
唐宁抿了下唇,有些气势不足道:“该怎样怎样,流言而已,不理就是了。”
“啪!”的一声震得唐宁身子一颤,桌上茶杯被震倒,茶水撒了唐宁一身。然而他却无暇顾及,他知道程先生不会同意,却不知他会如此的震怒。
“胡闹!”
程先生刷得站起身,来回跺了几步,又狠狠道:“真是胡闹!”
唐宁恭敬地起身,沉默以对,此时不宜过多解释,他也不知如何解释。
程先生来来回回几趟,自个生了会气,瞥了垂头站着的唐宁一眼,见他一副铁了心地样子,气哼了一声,用力坐到书桌后的太师椅上。
程先生这几年生活平稳安乐,又有水明轩在旁讨好,年纪越大越有老小孩的脾气。
唐宁知道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索性等他脾气下去了再好好劝说。
程先生又闷闷坐了一会,胸口起伏总算渐趋平稳,过了气头,他自然想明白了唐宁为何不愿离京,不由气道:“我弱冠时便想游历山水,寻访大昭奇景,可惜一直未能成行,原本留在京城含饴弄孙也未尝不可,不想你有如此际遇,可见天意如此,让我遂了如此心愿。可你竟是不愿离京,想气死我不成。”
程先生想什么,唐宁如何不清楚。也许程先生年轻时确实向往寄情山水的生活,可如今程先生年逾五十,只怕更想在家守着儿子孙子安稳过日子。
于是唐宁便道:“我知您的意思,可是吕伯伯说您身子有些虚,不宜长途跋涉,若只是动一次就罢了,可我是外放,三年换一任,如何能安定得下来,钰儿还小,自是不能跟着我颠沛流离。可若是不带他,又怕他伤心,一直照顾他的徐姨和几个玩的好的侄子都走了,我如何忍心离开他。
再说,现在老皇帝重病,若是二皇子成事,谅别人也不敢背后编排皇帝,京城的舆论您还不知道,都是墙头草,只要有权势,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我这点子事到了那时说不得还是一段佳话呢。若是二皇子事败,他不是九五之尊,我自然不会是什么佞幸奸臣,也就无所谓攀龙附凤了。”
唐宁舌灿莲花,可程先生也不是好糊弄的,“狡辩!若二皇子成事,他能管得住别人的嘴,还能管得住别人心里怎么想?你在京城每升一级,别人就不服一分,他们不会看你的功劳多大,只会想你是靠着谄媚皇上得来的。若二皇子事败,成王败寇,那些官员为了讨好新君,一定会对二皇子落井下石,你和他这事是现成的把柄,文人的嘴你还不晓得,一定往死里作践你。”
“按着您的说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的官员任命都归皇帝管,我就是外放升官,他们一样会不服啊。”
“你,你想气死我不成。”程先生捂着心口,脸都气红了,“外放和留京能一样吗,京里势力复杂,比你大的权贵多如牛毛,你名声又毁了,如何能经营人脉。在京外,消息不灵便,拉着水明轩、林清羽甚至是程家的大旗,你想拉多少门客不比京城容易?等你自己立起来了,谁人敢说你!”
唐宁知道此时自己外放为上,却不知程先生想得比他还深,不由惭愧地看向程先生。
不想,这一看却让他大惊失色,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书桌后,将将接住程先生的滑落的身体。此时程先生气红的脸血色尽褪,唇色更是隐隐发青,连呼吸都微弱起来。
唐宁抖着手努力放平程先生,一边嘶吼道:“来人!快来人!”
程先生的书房一贯不留人伺候,好在唐宁声音大,小厮离得不远,连忙跑进来。
唐宁用力掐着程先生人中,红着眼瞪着小厮:“快去喊老太爷,舒鸿宇!随便谁,快去!”
小厮知道出大事了,没等唐宁喊完,便拔足狂奔而去。
唐宁看程先生呼吸艰难,连忙颤抖着解开程先生衣扣,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先生,撑住,你说什么我都听,只求你撑住!别离开我,想想钰儿,你撑住,吕伯伯快到了,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时辰后,程先生卧室的外屋,唐宁搂着唐钰,谢白筠半搂着唐宁的肩膀,陶管家,陶婶子都在一旁伺候,几人都焦急得看向里屋——吕大夫和舒鸿宇都在里面。
不久,吕大夫带着舒鸿宇出来了,几人簇拥而上。吕大夫见到满屋子人就烦道:“都挤在这干嘛,打扰敏之休息,快散了。”说着也不看众人,径自走出门。
众人又巴巴地跟上,舒鸿宇却没动,喊住陶平,让他跟着自己去药房抓药,又吩咐陶婶子把药炉挪到这边廊下。
吕大夫并没走远,就在程先生平时会客的小厅坐下,还没坐稳,唐宁便急急问道:“吕伯伯,先生怎么样了?”
吕大夫哼了一声,没答话。
唐钰见状可怜兮兮地喊:“爷爷!”
吕大夫看着唐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