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赦接过了镜子,正打量着,那镜面上就出现了一个谄媚的笑脸表情。
他将镜子揣进怀里,又看向那歪在椅子上的府君。
月戎依然在顾左右而言他,道:“地府是真的缺人,要不是人间真的是地府的基础,我们早把人间的鬼差都撤回来了……现在这都是人类的劫,没办法的。”
墨赦道:“我”
“你要看好白唐,尤其是这时候,他太能搞事了,屠灵加上四灵之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天地秩序重新洗牌,一不小心就能站错队,到时候怎么没的可就说不清了……”
“月戎。”墨赦叫他。
月戎停了下来,感觉头有些疼。
墨赦面上依旧是百年如一日的清寒,在凑活用的照明符光映射下,越发的清冷,双眉平淡的抻着,有些格外的冷硬,他道:“别装傻。”
月戎停下了叨叨,面上那惫赖的神情也渐渐消失,终于妥协似的抬眼看他,道:“谢必安被压在凌霄地宫里,若是以前,你攒够了任务量,想见我也就带你去了,可现在那凌霄宫的主人还在里面沉眠……”
“那是你的事!”墨赦眼神倏然锋锐,那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竟有孤注一掷的光,“我不能等了。”
他去做阻天门这次任务时就说过,一旦活着回来,就用那终于攒够的功德量,换谢必安自由。
他想看谢必安从那漆黑恶毒的土地上睁开眼,从那光线都照不进去的囚牢里走出来。
一刻都等不下去,想到那仿若将星河都装进眼瞳的挑花眼,就怎样都等不下去。
“已经三千年了,月戎,谢必安得多难过。”
谢必安是个鬼,但他不喜欢黑夜,连居住的府邸都坑蒙拐骗了许多能照亮地府黑夜的夜明珠。
可他被关在他最讨厌的黑暗里,没有声音,没有光亮,连说话都没人搭理。
他,他要多难受啊。
这么多年,从来不敢细想,生怕那双眼睛里露出怨毒的神色,连强行入睡都不敢做梦。
因为梦里谢必安会全无防备的叫他“大哥”,那样清脆信赖的声音却叫他不能忍受。
梦里不知身是客,梦醒却是孑然身。
昨日强如今日,明日却不如今日。
大抵是再也回不去了,但他却到底要让他重见天日。
“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说。
只要想一想那张脸,他连站着跟月戎说话都要拼尽全力,心里舒卷如狂潮的念头不敢放出,一旦放出,就谁也收不回来。
月戎抓着头发,终于忍不住叹气,道:“范无救,你可真是……”
后面的词他想了很久,直到站在第十九层地狱的入口,终于想起了一个妥当的词冥顽。
比固执更加偏激,比执着更深刻。
第十九层地狱浮满了迷瘴,道路上都是陷入自身地狱的堕魂,月戎领着墨赦缓步朝前。
“老范,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月戎问,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声音
也有些苍凉的味道,“当年发生的那些事,过不去的,就算你看见他,又能怎么样?”
墨赦喉头滚动了下,脑子里的记忆又多又杂,好像心里烧了一把火,烧的他满心都是燎泡。
周围是稀薄的迷雾,他呼吸不自觉的加重,仿佛那些不能对鬼差产生影响的雾气突然变的沉重而压抑起来,让他连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他能……”他缓了下,那在口袋里静静躺着的哭丧棒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凶器,单是握住,就能割伤他的手,“他能自由,我也要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一下子被这个理由说服,他猛的呼吸顺畅起来,掷地有声道:“我拿了他的东西太久了,我得还给他!”
月戎侧脸看他,脸上是一种他看不懂的神色,道:“当年那一战,我和包子都没参加,等我们从深渊里醒来,谢必安成了全地府的罪人,其他府君的汇报是谢必安背叛地府,站在了整个地府的对立面,老范,你怎么说?”
墨赦手指紧紧扣着口袋里的哭丧棒,喉咙干涩的厉害,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一战,那一次地府暴动。
是的,地府暴动,那本来是再明显不过的战争,非黑即白,要么叛,要么守。
可那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终归是没有站在一起,那时候他们中间夹了一个人,或者说是鬼。
“那一场大战太厉害了,谢必安当年是要被即刻散魂的,人已经到了斩魂台,对,就是斩魂台,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我接管检查司后,可查了不少好东西,你知道,那一场战争,太莫名其妙了。”
他们身旁不断有阴森的游魂来去,像一个个漂浮的泡沫。
月戎的声音凉岑岑的,一点点将他扯回那个年代那个血色的岁月,地府日日夜夜都在哀嚎,无形的血色几乎染遍了地狱的每一寸土地。
同袍反目,同室操戈,每时每刻都要绷紧了皮,生怕哪一方会突然爆发,躲闪不及就会成为牺牲品。
那时候的血色像是又一点点的穿透岁月,从遥远的过去蔓延到了眼前。
格外鲜艳的彼岸花开的到处都是,黑色曼陀罗从深渊里爬上来,时刻等待着狩猎。
没有血,却有无数灵魂悄无声息的消湮,地府的阴气浓度一升再升。
“那一战,参战的高级人员死的七七八八,没死的也跟死了差不多,比如秦广王,比如你,老范,我实在是好奇,那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