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雨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宁远满怀期望地看着她,连呼吸都放慢了,呵出的气微微挡住了他的视线,将宁秋雨的背影遮得模糊又缥缈。
她的身前就是屋子外面,白茫茫的一大片。
不知道是不是宁秋雨有意为之的,她的身子透明了一下,提醒着,告诫着他。
宁远在和她重新碰面以来,第一觉得自己和妹妹的距离是这么的遥远,外面的白色可以透过她的身体模糊不清的进入自己的视线。
就这一刻,他感觉到他们两个人是真的身处在两个不一样的世界里。
哪怕他不想,他不愿,他哭着强求,去问天问地都篡改不了的两个世界。
那个一直被他拼命深埋的答案,终究还是从水底里自行冒了出来。
她要走了,但她要完成的又是她一直以来的念想。
他怎么狠得下心阻拦她了掉自己的执念?
这是一条不归路,让她走出了这道门,那回去的时候还有妹妹吗?
“你还回去陪我打牌吗?”宁远有些哽咽地问。
宁秋雨还是背对着他,紧抓着门,她像是无奈的长吁了一口气,声音又轻又哑的:“不陪了。”
只有一直站在门外的江复庭和白唐,看见她通红的眼眶和从眼角滑落下来的血泪。
这是江复庭第二次看到鬼哭,上一次是陈佳南。
他见不得这样的画面,干脆别过头不再看,只是听着他们的声音紧抿着有些发白的薄唇。
白唐挪了两下脚步,肩膀和他的肩膀碰了碰,有意无意的宽慰着他。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亲耳听到的宁远还是感觉像晴天霹雳,他滚了滚喉咙,艰涩得说:“那以后记得回来看看。”
“以后就不来了。”宁秋雨咬唇,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扣弄着,眼里在流泪,嘴上却在笑:“我还投胎呢,我就不等你了。万一运气好,赶得好,投上了好人家呢!你总不能耽误自己妹妹的大好前程吧。”
她说完吸了吸鼻子。
听到这番话,宁远纵使心中万般不舍,也不敢再阻拦了,她妹妹还得投胎呢,说不准,过个几年,缘分未尽,他们这辈子还能碰上。
这样一想,他刚才还无望的心开始死灰复燃,又有了期待,“好,那等我回去了让爸妈给你多多烧点纸钱,你投胎跟下面的人谈谈,让他们尽量给你安排个好点的人家。”
“恩。”宁秋雨点点头,收回扶门的手时,她感觉身子轻得要随风晃出去。
她收拾好心情,对着一直在外面靠墙的两个看客说道:“走吧。也差不多了。”
宁秋雨的尸体就被埋在平房后面的小山坡上,那里原来住的时候被余幼仪家弄出了一小片的菜园子,只是现在也是杂草丛生了。
走到那小坡的上面,几个人就看到了一个简陋又小的木牌竖立在那。
上面写着:妹妹,宁秋雨之墓。
因为没有笔,上面的字还是用石头刻上去的,字体歪歪扭扭,走近点看,能很明显的看到上面划错了的痕迹。
只是这字看起来写得很匆忙,最后一个墓字下面的土,长横只画到了一半就断掉了。
宁秋雨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肯定是余幼仪当时快被人给发现了,所以匆匆得收尾。v首发
余幼仪愿意特意冒着危险来给她料理后事,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看着木牌上的字,宁远心里已经麻木到再掀不起更多的波澜,只是想到还要亲眼看着妹妹亲手掘她自己的坟冢,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江复庭的站在一边,脸上同样有点难以言喻,他来的时候以为宁秋雨是暴尸荒野了,所以来收尸的。
却没想到会看到有人亲手掘自己坟的画面。
白唐仿若看透了他的想法,又揣起了双手,俨然一副看破红尘世俗的过客,见怪不怪得轻声说:“掘坟算什么?这行的奇葩事多了,你以后还能见到更稀奇的,哪那么多讲究。”
只是白唐后面又飘飘然地加了一句话,他也没听太懂:“其实规矩多了,也就没什么规矩了。”
江复庭还在细品他后面说的话,没有回过神,白唐的逼没有装够,别过头,又去拍他肩:“毕竟大道殊途同归嘛,这道理放哪都适用。”
他话刚说完,坟前的宁秋雨抬手一挥。
坟山的雪堆瞬间化为白色的雾气腾空而起,如飘袅的仙境一般,渐渐散开。
她又一拂手,黄土化为沙尘满天飞扬,而后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皮肉早就腐蚀被虫蚁啃食殆尽,仅从骨头甚至都分辨不出来原来的形态是什么样子。
宁远即便在这会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想着法的告诉自己去接受妹妹已经死了的事实。
毕竟现在看到的都已经是宁秋雨的魂魄了。
可就在看到那个嵌在泥里,白森森的孩童大小的人骨时,所有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
那里面躺着的是她日思夜想的妹妹啊!
那个尸骨是她妹妹的尸骨,那原本应该是活生生的人.
她这个时候应该在上初中,她应该做完了寒假作业和他一起在家玩耍,或者被三三两两的好朋友约出去逛街,买东西,去进行女生间的八卦。
而不是孤零零得躺在脏兮兮的,黑暗的土壤里,不应该只剩下孤孤单单的魂魄四处漂泊,连最初的相认都那么艰难。
眼里慢慢泛起了雾气遮住他的视线,宁远的双腿有些发软,整个人如同失了重心一般,突然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