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在的地方,一丝丝光线也没有,我看不清容颜,但从衣着上来看,大约不是村子里的人。
“他是京都里有名的画师,也是花满楼里的常客,有一个相好的角妓花名翠翠,半年前这画师去南方采风,走后不久翠翠便突然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可惜等啊等,等那肚子都显形了,画师还是没有回来,翠翠以为画师抛弃了自己,便听了花满楼老板娘的劝,来到这花满村里堕胎,她那胎儿……还差二月便是足月,是个男婴,从肚里取出来时,还能哭能动的。”老妪声音缓慢得介绍着。
我又问道:“那他为何会到这儿来的?”
老妪回答:“哎,说起来都是造化弄人啊,翠翠刚到了这花满村的第一日,这画师就已经回到京都,而且听说翠翠怀有身孕一事,马上便赶去了花满楼,老板娘将此地告知与他,他便急匆匆得赶了来,可是村里人急着做新的陶娃娃送去京都大官人府上,哪里还愿意拖延,更何况翠翠也是个软心肠的,她总想着再将肚里那未见面的孩儿多留一会儿。”
“也就是说,画师赶来的时候,已经迟了?”我顿时明白过来。
老妪慢慢得点了点头。
“这画师倒是个善良的,可惜,若是能早一日回来,他与翠翠还有那个婴孩,便能一家三口,团团圆圆了……”
“婆婆,照您这样说,婴灵聚集在这村子里报复村民,那京都里的花满楼又怎么样了?”我继续问道。
老妪正要说话,突然一阵剧烈喘咳,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和尚走过去,将袖笼里的手帕交给她,然后代替她回答道:“花满楼被查封,那些角妓当场被抓,不过前不久从大牢里传出流言,说是很多角妓都在不同时刻暴毙,死时双目睁大,五官僵硬,表情十分惊恐,且她们在临死前,都曾经做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用自己的十指将肚皮挠得血肉模糊。”
和尚刚一说完,那老妪就不可抑制似的哆嗦了一下,低垂着头,一
个劲得念着阿弥陀佛,好像对此感到十分惶恐。
可是和尚却好像没有察觉,继续问向老妪:“施主,既然您是这村里人,那您可知道那位查封当日便神秘失踪的老板娘去了何处?”
老板娘失踪?!
我听得一头雾水,便也跟着看向老妪,只见她头埋得底底的,声音颤抖道:“不,不知道……”
这状态,怎的跟先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施主,您是真的不知道吗?”和尚语气莫名冷了下来。
老妪紧紧抱着双臂,好像是在回忆着无比惨痛的画面,那张原本就干瘦得有些变形的脸更是扭曲起来。
“她,她原本收到消息,赶在花满楼被查封之前逃走,可半路上又被婴灵们弄了回来,没日没夜得折磨她,喝她的血,把她扔在猪圈里让那些牲口踩踏她,就在你们来的前几日,她忍受不了痛苦,自己咬断舌头自尽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化解婴灵的怨气吗?”我趴在木钵边问道。
婴灵屠村,还逼死了花满楼老板娘,这样一来,只会令他们自身的怨气与日俱增,若再不化解掉,只怕还会牵连更多的人,甚至会将这怨气传染至京都,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本无默不作声。
老妪叹了口气,道:“这村子,被那些婴灵占领之后,连天都变了,阴阳颠倒,一天到晚的只见黑夜,鬼气阴森,只要踏入这花满村的牌坊,便是死路一条,再无生门。”
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难怪,难怪,自从和尚带我走进村子,我便觉着处处不对劲,看来是婴灵怨气将此地的风水都给影响了。
这时,和尚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凭贫僧一己之力,想要化解这怨气并无多大把握,”
老妪并不意外,灰白的眼珠子缓缓看向那画师的方向。
“老婆子已经成这幅样子,不求苟活,唯有一心愿,大师
慈悲为怀,还请您拼力将这画师救出村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恳请大师出手相救啊……”
听到老妪的话,我心中更是酸涩,她是这个村子里最善良的老人,也是唯一活下来的村民,此刻却只想着让和尚将画师带走,全然不顾自己安危。
顾不得伤感难过,我忙不迭得抬起头看向本无。
“和尚,你想想办法,将婆婆和画师带出去吧?”
先前我可是见过他推我时双掌间的佛光,本无是个受了天地灵气,有能耐的和尚,否则他的师父又怎么会派他来相助花满村?
本无低眸,思忖片刻,再抬眼时已然有了主意。
“施主,您可还能走动?”他先问那老妪。
老妪扶着墙站起来,双腿在裤管里抖得厉害,就像是两根干脆的树枝承载着沉重的石头,稍有不慎便会咔嚓两声断裂。
见她站稳,和尚才转过身,将地上躺着的画师搀扶起来,大半的重量压在他左肩上,长长的头发散发着腥臭味,顺着和尚的肩头散落下来,我便仰头扫去。
那画师的脸被黑一块灰一块的污渍布满,看得并不真切,不过眉目的轮廓倒是俊秀的,腮帮子僵得微微鼓起,典型得受到过度惊吓而丢了意识,只怕一时半会还难以清醒了。
和尚手托拖木钵,默念了几个晦涩难懂的字音,便有一缕佛光从木钵里绽放出来,唰地一下冲向那地窖的石门,紧跟着便是嘭的一声震响,石门像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