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觉寺就在眼前,满月轻声道:“姨娘,到了。”
马车内静悄悄的没有回应,“姨娘?”
满月看一眼小王爷,掀开身后的帘子,就见花姨娘头颅歪在车壁上,手里的话本翻了大半,睡得正香。
“姨娘、姨娘?”
满月叫几声不见花媱转醒,小心胆怯对小王爷禀道:“小王爷,姨娘睡熟了。”
“叫醒她。”他当然知道对方睡着了。
“姨娘?”满月又叫了一声,没有反应,鼓起勇气拉了拉花媱的长袖,声音像呅吟:“姨娘醒醒。”
花媱晃着头,嘟囔着,谁打扰她睡觉?
场面似一时僵住了,战云霆忍不住捏了眉心,示意丫鬟走至窗口,从车窗伸手推了推那熟睡的人的肩膀:“醒醒!”
“臭蚊子……”
满月没听清花媱说了什么,但战云霆听到了,她眼见姨娘说出话,小王爷的脸色一下黑了下来,忙大着胆子更加用力扯扯花姨娘的衣袖:“姨娘,昭觉寺到了。”
花媱其实在战云霆推她肩膀的时候就醒了,但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让对方一下散发冷气,哪敢睁眼。
此时就听到战云霆道:“方叔,将我的马牵到马亭。”
“是。”
昭觉寺来往的人不少,特在寺前设了亭子,以供香客放置车马。
原来车夫姓方啊?不能再耽搁下去,一下睡了近大半个时辰,好像太假了,花媱正欲眨眨眼皮,作出一副将要苏醒的无辜模样,就觉两侧鼻翼被一挤——她无法呼吸了。
方叔去牵马,满月这丫头没那胆子,捏她鼻子的是谁,不言而喻——男主这么幼稚?
不过等花媱一念之后,就觉鼻孔一松,听到战云霆轻飘飘的话落在耳际:“看来姨娘还愿心是小小蚊虫就能吓跑的。”
她确定了,男主不是幼稚,而是记仇!
战云霆不由摩挲着两指间刚才接触的细腻的触感,看着靠在那睫毛不停晃动的人,将帘幕一甩,对还站于车前不敢移动的丫鬟道:“还不叫醒你主子!”
满月满腹委屈:明明是小王爷您使眼色说您亲自叫,让自己不动的……嬷嬷看来您希望小王爷和姨娘和好是不可能了,小王爷真是见姨娘哪都不顺眼……
花媱醒来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心安理得地走到战云霆身边:“小王爷见谅,奴家一不小心睡着了,勿误了时辰,走吧。”
战云霆颔首,似乎也将自己幼稚举动抛之脑后,然走了几步后,出其不意道:“敢问姨娘可知道羌族?”
花媱稍落一步于战云霆,正与满月并肩拾级而上。
昭觉寺门前建为百阶长梯,前来上香拜佛之人要入寺必须要踏上它。
这石阶走起来有些累,花媱听到此话下意识摇头,好在一旁扶着她的满月一直提醒着她“小心台阶”,让她及时回神将摇头的动作改为转向满月。
她按捺紧张的心跳,问:“满月,你可听过羌族?”
满月回道:“奴婢听过。”
花媱唇角一勾,不动声色抬头望向立于高她一级之上的战云霆,笑道:“小王爷听到了,既满月都听过羌族,奴家怎会不知?敢问小王爷,为何问起奴家关于羌族之事了?”
战云霆应对更是自然:“倒没什么,父亲正如姨娘所料那样出了事,虽说快回来了,小王甚是不安,想让姨娘猜猜父亲如今离了羌族没有?”
明明老王爷表面在寒城,却对她说羌族,现在想试探她羌族与寒城距离?还是想试探她是否知道老王爷去的不是寒城?怀疑自己知道老王爷遇难详情?
自己一片好心带来的是如此莫须有的怀疑吗?
花媱回道:“小王爷爱父之心,奴家感动,想必您点的七星灯必会令王爷逢凶化吉,奴家也会让佛祖保佑,不管王爷身在何处,顺利回府,如此才不负小王爷拳拳爱父之心!”
老王爷的状况他们各自心知肚明。
战云霆双眸微眯,将暗沉的涌动敛于眸下:“难怪姨娘能将那两本‘技法’之书看得如此入迷,丝毫不若平常的风月之所出来的女郎!”
丫鬟买的那两本书还在他马鞍侧袋中放着呢,谁料自己趁机换了,竟也让花姨娘看下去了。人物习惯往往会受其出身环境影响,花姨娘如此独特?
又是拿她出身说事!
战云霆所说的两本“技法”之书,便是满月一个时辰前买的两册“话本”。
两册书各小拇指厚度,一名为《杂情论》,一名为《风景志》,不是花媱在王府内看过的类似《桃花扇》这种名字明显隐喻痴男怨女的情节的书名,花媱从名字看只把它们通通当作讲述风土人情的记述书册。
翻开一看,果然如此。花媱便从车窗向外观赏这郊外之景,郊外人少却不显荒凉,杨柳依依,溪水潺潺,花团锦簇,然除了她自己观赏,片刻后无人在侧分享赏景之乐,再好的兴致也没了。
因想着因满月不识字引起的,叫她进来陪同聊天,也必会以“奴婢不敢”堵回来,又仅作打发时间所阅,无事可做之下,便耐心看了下去。
如此竟又被战云霆当作她身份存疑之迹了?
花媱毫无躲闪,直视对方审视的目光:“小王爷眼力倒是好,如此清楚奴家买的书,但小王爷不知,正是出身风月,奴家才知这世道不该独以男子为立,多一点所得才更能立身,若不然王爷又怎会看得起奴家给我脱了贱籍?”
据记忆所知,老王爷换了她的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