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景花园小区,距离商都区人民医院不远。
仅十几分钟的步行距离。
一路心神不属的余逸,还没来得及将晚间发生的事彻底消化整理好,醒过神时,发觉自己已经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六号楼前。
五楼西户的灯亮着。
那抹再熟悉不过的暖黄,终于让他糟乱无序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这一平静,顿时察觉到眼前所见所感,似乎与往日里有些不同。
视野辽远又清晰,月光清辉,淡淡洒下,如给整个世界涂了一层稀薄的凝乳。
天空中居然有繁星点点。
居然还部分缀连成串。
要知道,中州号称是一座永远在修路的城市,空气质量糟糕天下闻名。
商都区又是老牌核心区域,新老交接地带,就余逸所知的,附近就有两条路一座桥正在改建中,什么时候空气质量竟好到这种地步了?
最不可思议的还不是眼睛所见,而是呼吸间的感受。
尽管仍有些许初秋时节天干物燥所带来的扬尘感,但并不憋闷昏沉,相反,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清醒爽利。
就如同大冬天的早上,窝在顶层阁楼玻璃房内,沐着煦暖的阳光,喝了杯滚烫热浓的白咖啡。
神清气爽,毛孔通达。
真是见了鬼了!
就在这时,余逸突然心生警惕,感觉到有一物破空袭来,莫名还有些熟悉。
想也没想,伸手一抄。
——果然是个篮球。
随手就抛了回去。
接球的是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女孩儿,满头麻花碎辫子,大眼睛亮璨璨的。
小姑娘朝他扬了扬下巴,“小鱼哥,暑假你躲去哪里了?来,单挑之。”
说着话,噼里啪啦一顿娴熟的双手胯下加背运。
可见,在被余逸无情暴虐三十几次后,这个暑假里是下了真功夫的。
余逸就笑:“一通操作猛如虎,可惜身高一米五。小西屏,虽然你是‘打遍四小无敌手’、‘花园北路十周岁以下路人王’……但起码等读中学了,或者再长高一点了,再来继续找虐。”
哼,赵西屏怒不可遏,将手里篮球朝地面砸得嗵嗵响,龇着小白牙,恶狠狠撂话道:
“小鱼哥你等着!我赵西屏一定会坚持每天早晚喝牛奶的!”
余逸哈哈大笑,不再理她,迈步进了六号楼。
到了五楼,门前站定,狠狠搓揉了几把脸,挤出最放松自然的笑意,这才敲门。
很快便开了,是郑叔熟悉的笑脸,“一听到小西屏气急败坏的嚷嚷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这小鬼头,整个骊景花园,也就你能制住了。”
余逸扫了眼玄关鞋柜前凌乱的拖鞋,挤了挤眼:“叔,我姨又出差了?”
“嗯,外省追逃,出去一星期了,估计至少还得一周。”
说话间,爷俩相视而笑。
笑容里,自有一股贼兮兮的轻松放肆。
余逸干脆连腰也不弯了,前脚掌对着后跟这么交互的一踩一甩,两只鞋子便先后飞了出去,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唱了起来:“啊,这是自由的感觉~”
郑叔抄起手里的报纸,啪给了他一下,“嘘,克制点,你小子。喜怒不形于色,隔墙有耳,人品守恒定律……懂不?还没吃饭吧,去,给我也煮碗面,放葱花香菜。”
余逸当然是没吃晚饭的,本来今天有点累,想偷懒吃个零食糊弄过去的,但郑叔这么一要求,他便不得不乖乖去煮面了。
倒没有不情不愿。
他其实心里很明白,已经晚上快十点了,郑叔一定是吃过晚饭的,故意这样要求,就是不想让自己因为偷懒随便糊弄。
只是一直以来让他颇为不解的是,为什么每次自己没吃饭,郑叔都能一逮一个准?
面条煮好。
余逸照例给自己捞了一大碗,剩下的三分之一不到盛给了郑叔。
郑叔看着分量差异明显的两碗面,笑了笑,没说什么。
自有一种心照不宣在其间。
简简单单的葱花鸡蛋香肠面,脆楞楞的榨菜丝儿,滴了几滴芝麻香油。
爷俩胡噜胡噜吃得贼香。
吃完饭,余逸先洗了碗,然后顺带搞一下厨房清洁。
郑叔则倚着厨房门,揣着紫砂小壶,边饮茶,边跟他絮絮叨叨的闲聊:
“回过头来说,虾店的那份工,其实你寒姨心里一直是不赞成的,她老听微信文章里瞎扯,吃多了长寄生虫,半点不把我这专家放在眼里……”
“时间过得真快,过几天这一开学,你就是大学生了,中州大学还不错的,嗯,你能选择留在中州读书,我跟你寒姨都很高兴,郑翰林更不同提……”
“郑翰林这几天都赖在同学家玩,这同学你也见过,就是跟小西萍前后桌老被她弄哭的那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刚发信息知道你回来了,嚷嚷着明早赶回来吃早餐,要吃你做的鸡蛋卷饼……”
“嘿,叔刚开始学网购,给你买了双aj,倒也没比专柜便宜,就是配色全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品……”
……
大多是郑叔在说,余逸在听,间或插上一两句。
他很喜欢此时此刻的这种感觉。
耳畔是萦绕不去的絮叨关怀,鼻间是混杂着洗洁液清香的饭菜油烟味儿。
心里暖烘烘的,说不出的安宁。
整个人感觉是踏实的,是有根的。
时针指到十一点。
郑叔先去睡了。
余逸把客厅厨房的地板仔细拖了一遍,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