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姽令这三百人分坐在宽敞的昭明宫大殿里,也不管曹安拿着她垂挂在胸前的错金虎符玩耍,吩咐黄门婢女将早就准备妥当的春日佳品蔗汁酪莺桃分予众人,并令他们以春景作赋,让王神爱评定,彩头由自己出一枚油润玉佩。
王慕之这会儿又盯着那只曹安小手里把玩的虎符,深知那就是可以号令四方权威赫赫的大都督的调兵信物,凭着这个小小的东西,就可以执掌东魏开国皇帝曹致遗留的精兵强将甚至远在辽东的鲜卑战骑,他虽然是文士,却时时也妄想开国武帝曹操“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气魄。
他咽了咽口水,说是作赋,他满脑子连一个佳词妙句都想不出。
曹姽早把他看穿了,从曹安手里轻柔地拿回虎符,嬉笑道:“能让吴王咽口水都咽得这样美,蔗汁酪莺桃真是功劳不小,来呀,再赏他一碗。”
王慕之不好推辞,两碗下去,把肚皮吃了个圆滚。他久居南地,肠胃不耐这些乳制品,端坐了一会儿,肚子便翻江倒海起来,忍了一会儿冷汗滚滚而下,忙忙被左右扶出去出恭。人一旦被放在恭桶之上,王慕之便倾泻而出,他连忙从一边的玉盘里摸了两颗豆子塞住鼻孔,因为通畅而微微失神。
可他堵住了鼻孔却堵不住耳朵,外头不时有婢女小黄门打趣儿的话飘进来:“原来吴王这样谪仙般的人儿,拉的屎也是臭的呢……”
这时外头的门被推开,大约是哪个士子也来净房方便,连道“好臭好臭”进了隔壁,似乎是没有用过这样高档的净房,对恭桶边有豆子一事念念有词半天,于是王慕之便听到了有人一边放水一边嚼豆子的清脆“咯嘣”声,心里委实瞧不起这些不懂规矩的寒士,不由怨上了曹姽。
曹姽却笑得正欢畅。
三百士子正式入主昭明宫,惹得民间议论纷纷,建业酒肆聚集之地,便有个大胆的说书人,有模有样地说起了女帝以纳才名义召幸士子的fēng_liú事,说得有鼻子有眼且有声有色,酒肆聚集之人一日比一日多,这日早晨酒客们正待这说书人接续昨日未完之韵事,听那一个不甘寂寞的士子偷穿了与吴王相似的衣服,于月夜在女帝寝宫之前吹埙,期期艾艾、缠绵悱恻,惹得女帝对其宠爱不已。
吴王却因此大怒,借口小事将那士子廷杖,打得人家起不来身,一状告到女帝面前,一个是原配的谪仙吴王,一个是新纳的新鲜郎君,女帝正是左右为难……
正说得众人翘首以盼,却见一个原本立于门口的乞丐突地冲了进来,于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掏出一把匕首深深扎进说书人的胸膛里,顿时一腔热血喷出,把坐在前排的酒客茶客溅了个淋漓尽致。光天化日之下于人烟密集之处行凶,且那说书人又是在议女帝阴私,这下非同小可,消息犹如涨了翅膀顷刻传遍建业。
只闻得女帝大怒,限令廷尉署于一旬日之内破案,定要严惩这白日杀人的穷凶极恶之徒。大臣们却议论纷纷,直说女帝是借故泄愤,且不论曹姽心里头怎么想,众人的目光都胶着在了这桩案子身上。
建业的风声顺着长江,慢悠悠地也飘到了荆襄之地。
呼延莫看了看康拓的脸色,默默地擦拭自己的佩剑,阿揽同女帝那说不清道不白的事情他心知肚明,只是阿揽这次回来,看样子没有再走的意思,女帝也已经迎了王家的郎君为夫,若说二人还藕断丝连,却连个通信都没有,呼延莫吃不准,但是他直觉二人之间没完。
他到底藏不住话,便咋咋呼呼道:“阿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管怎么说,这陛下也太荒唐了,三百个男人还有个比女人还美的王郎君,这可怎么消受得起?虽是只有累坏的牛,却没有犁坏的田,这么个数目,只怕来年也生不出庄稼了……”
康拓知道呼延莫的德性,只笑骂:“说了你多少次,原该动动脑子,别听信这种没有根据的谣言。”
呼延莫没放在心上,只“啧”了声:“我要脑子做什么,你有脑子就尽够了,你指哪儿我便去哪儿,”说着他还嬉皮笑脸道:“早知道这样,你从建业回来之前,还不如拔个头筹呢,那可是天之骄女……”
怎么没有拔头筹?康拓有些恍神,可那还是个花骨朵呢,绝色倾城来日可期,却不是现在,而现在的他也还配不上。但是曹姽当日在先帝病榻前的模样,康拓只要一记起,就止不住的心疼以及……骄傲。
她定在等着自己。
康肃大约也是知道内情,他是三朝老臣,曹致临终想必也提点过他,康拓一回来,立即接手了荆襄之地一半以上的重兵,慕容傀的战马也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南边打不过匈奴,很大原因就是出在马身上,但是康拓提出“快”之一字,对于战马的要求却令慕容傀也觉得棘手。
此事不经过三五年不成。
康拓想着没有曹姽,有马也好,自己有三百匹马,曹姽身边却有三百个男人。
他理智尚在,却止不住气闷。
入夜,简陋的床榻微微摆荡,一个身背遒劲的大汉坐在榻沿,脖子后青筋隐隐而现,浑身蒸腾着热气,上身打着赤膊,下边亵裤松垮垮垂着,油亮的汗珠顺着他鼓起的肌理顺着苍劲的腰背一路沿着脊椎滚落,最后隐没在薄薄的衣料里。须臾,他长舒一口气,绷着的全身渐渐松懈,手里捏着的鹅黄布料是这鄙陋室内的唯一艳色,上头绣着的百蝶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