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揽没有说话,或许他早已猜到一切传言都是真的,虽然阿洛没有亲口承认亦没有否认过,曹姽不过是让他明白,沈洛那副脚镣,可能是真的一辈子都无法取下来了。
拒不承认女帝临朝,甚至私募兵士,意图谋反,是历朝历代都不可饶恕的大罪。女帝将沈氏诛灭三族,将阿洛这样的旁支子弟流放,甚至没有牵连旁的世家,固然有局面初定考虑安稳的用心,但是亦称得上是格外开恩了。即使曹姽去求,也没什么好求的。
阿揽长长叹气,若是他能带着曹姽安全下山,不见得往后能够一帆风顺,但是他的未来铁定不一样了。然而阿洛,他无论怎样努力,此生命运都无法改变。
长久的沉默里,曹姽不知何时睡去了。猪尿泡比不得人的体温,里头的水一会儿就冷了,令曹姽梦里就觉得不适,直觉就蹬了那个渐渐冷去的东西。
她梦里一脚可不轻,直接把那只薄薄的猪尿泡给蹬爆了。闷闷的一声破响,里头的水把阿揽的裤子和曹姽脚边的褥子湿了个透。
阿揽本就在闭目养神,他并不相信曹姽的自制力,因此从未让她守夜,自己不过是在午后眯了一觉而已。此时虽然警觉着,可是就如昨晚一样,他防不住身边人无知觉的动作,顿时又遭了秧。
被褥湿了,曹姽也睡不下去,不然铁定要着凉。
她自从出了台城,做的窝囊事不知凡几,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这会儿已经脸皮厚如城墙,如今的局面,只能考虑怎么补救,她直觉就跳下草堆,去掀被褥:“对不住,我来把被褥烤一烤。”
阿揽没有理她,手在褥子底下摸索了好一会儿,摸出一小团白色的湿淋淋的东西,往外头一扔,落在地上发出“啪”的闷响,下手很不客气,显示他很不愉快,地上随之溅出一摊水迹。
曹姽定睛一看,是遭了她飞来一脚的那只可怜的猪尿泡,她拢紧身上中衣,又披上裘衣,扒开堵住洞口的稻草,毫无怨言地把那只破了的猪尿泡从地上捡起,扔了出去。
回头,见对方仍坐在原地,她清了清喉咙,有几分不自在道:“我都说了对不住你了,被褥我来烤。”
阿揽却不动,半晌才沉声道:“转过去,坐到屋角去。”
这是让自己面壁思过?曹姽怒起来,脸色渐渐发红,这世上有谁敢对自己这么说话,即便是康肃,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处罚自己,面前的这人,他是凭什么?他不过是个低贱的奴隶,如今也不过是个下级的士兵,若不是自己被派到襄阳,这样的人,连摸一摸台城最外围的大司马门,都会被砍去手指。
阿揽一看曹姽的脸就知道她会错意了。可他自有一分傲骨,曹姽那双藏不住情绪的琉璃双眸,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晶莹璀璨,让你清楚地知道其中的傲慢与轻视,阿揽心中的怒火,其实也抑制了很久:“什么都不用你做,坐到屋角去,不然后悔的是你。”
她是总惹祸事,不然也不会就这么被母帝赶出建业,但是这话无论如何,轮不到面前的人来说。
曹姽动上了手,开始用蛮力扯那被褥:“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总比你坐着不肯动,什么都不做的好!”
阿揽初时还和她掰扯两下,后来却突然放手,害得曹姽往后趔趄两步,差点绊着脚下的树根,摔到凹坑里去。被褥扑面罩在她脸上,她急得扯开,“呸呸”吐出其中夹杂的干草,站起身冲上前去指着盘腿坐着的阿揽怒道:“你……你……”
阿揽眯着眼抬头看她,恍惚给曹姽一种吵醒了狮子的压迫感:“我什么?”
曹姽一时无言,阿揽追问道:“你说你一人做事一人当?”
对方都接了话头,曹姽自然昂着下巴答应:“本公主一言九鼎。”
“好!”阿揽却低下头去,曹姽也跟着他低下头,她不是无知女郎,前生她嫁于王慕之,也是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只是对着眼前的情景,她一时噤声,说不出话来。
“我的裤子湿了。”阿揽作势去解裤带:“公主一人做事一人当,麻烦给某烤烤裤子。”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殿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哟,快去烤裤子~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