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凤这回有点踯躅了,曹姽果然如所言般并不欺负她,并不主动攻击,而是就像在看巴人凤如一个稚龄孩童懵懂要下决断,进退两难。
周威见曹姽灭了来人威风,心想倒不是为一个难得的时机,此时放下身段握手言和,说不定可以冰释前嫌,各走各路。
他膝盖被丘麟末重重压地导致受伤,现在正坐在曹姽身后的一处草垫上,无法动弹之下,想让阿揽传话让曹姽觅得良机收手。结果他一错眼,却见那大汉微微而笑,虽则胡须盖脸,但周威能看出他在笑。更不要提他唯一露在外头的一双潜流般暗沉的双眸,此时却如倒映着星子的江面,泛出点点愉悦的光华来,似乎在为眼前的女孩子很感到骄傲。
周威心里一堵,又觉得自己可笑。罢了,连旁人都对曹姽这样有信心,自己又何须多言,即便她是任性而为,自己也曾说过要一直保护她的誓言呢。
一直隐在暗处的沈洛,已经争分夺秒将己方为数不多的军士分别指派去看守俘虏并在原地重结阵型,此刻他回到前方,竟也没有多言,而是细细去查看周威的伤处。
周威被他一番摸按移动,疼得冷汗直下,沈洛脸色有些凝重:“你这伤虽然不至于留后患,眼下却是行动不便,少说也要三两个月的静养才能保证骨头长得与从前一般。”
看着周威震惊、懊悔、失望以及怀疑而组成的种种复杂表情,沈洛冷冷撂开手道:“我见过的伤乃至自己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你若不信,待事情解决了,再找个良医看看也罢。”
周威不由后悔,可他此番请战,一是希望伴在曹姽身边,二是希望在攻蜀的关键战役中立功,如今膝盖一伤,只好绝了所有心思,失望之下,便有些失态。
沈洛也没工夫照顾他的心情,反站起身来对巴人凤喊道:“女郎还打是不打,你若是怯战便趁早说,咱们还有大事要办,切莫耽误了旁人的工夫。”
巴人凤最是受不得激的性子,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迟疑,被沈洛这样一喊,脚下已跨了出去。可惜她本身习武不精,又因为年龄小容易动摇心志,曹姽站在原地未动,只脚下一拐,已令巴人凤失了重心,她还记得勉力挥刀,被曹姽轻松一挡,剩下的那把弯刀应声而断,只剩巴人凤捏着半截断刃瞠目结舌。
无需多言,此刻胜负已分,曹姽吁出一口气,始料未及的是,巴人凤却是席地一坐,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
要说满场的人,或者说满场的男人,待人处事都是一式一样的,看着不爽就打一架,打完了再称兄道弟去喝酒。但若是手下败将此时哭天抹泪的,还真没有好办法来对付。
对曹姽来说也是一样,此时的巴人凤在她眼里就是个输不起的小孩。她伸了一手想把她拉起来,却低估了女人的报复心,巴人凤双手跟个野猫似的乱挠,曹姽的发髻原就失了簪子,此刻又受外力,即刻乌丝就披散了下来。
巴人凤惊叫一声,指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个女人?!”
曹姽觉得真是好笑:“我何时说过我是男人?”
巴人凤看着她那张笔墨难以描绘的面容,羞怒交加,她一见曹姽,以为对方是个男儿,不可避免就有些倾心,结果对方完全不领情,还讥讽于自己。凄凉惨败后,又发现对方是女儿身,巴人凤十五年来的自尊,简直一夕尽毁。
她想也没想,突地窜起来抱住曹姽的腰,二人一起摔到沙地上。此时已无关比试,纯粹是女人打架,再说如此贴身,有什么招数也施展不开。
巴人凤把曹姽压在身上,去扯她头发,把曹姽痛得怪叫,头猛地昂起,将巴人凤撞得七晕八素。
曹姽也不管自己额头上肿了一大片,反身骑到巴人凤身上,就是一顿狠揍。这番情势变化实在太快,又是两个悍妇拉扯,一时间旁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也无人敢靠近。
最后是阿揽长手长脚走上前去,把曹姽整个儿提了起来,巴人凤赶紧连滚带爬躲开了去,藏在部曲的环绕下再不敢挑衅。
此刻两个人狼狈至极,曹姽披头散发,鬓边的头发被扯掉一缕,头皮火烧似的疼。至于巴人凤则更不好过,团髻早就歪到一边,银钗七零八落地挂着,倒像是野地里的枯草。眼眶上好大一块红肿,和个乌眼鸡一样瞪着曹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