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到了火车站的时候,四儿已早早地等在那里了,他接过梅儿的旅行包,拉着她一起向候车室走去,“老板,票已买好了,我们到里面去等吧。”四儿微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四儿今年大约也就二十岁,中等个头儿,十分清瘦,白净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虽然年纪不大,从商的年头可是不短。他家里贫困,十岁就出来在典当行当学徒,一直干到十八岁,他勤奋好学,嘴巴又甜,深得师父的欢心。
在典当行的这些年,他看多了世间百态和鱼龙混杂的各色人等,对于珠宝衣饰,药材古玩,字画玉器的鉴别,在十八岁这年俨然已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行家里手。
四儿有个小师妹,是师父的独生女儿,叫作珠儿,比四儿小一岁,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师父本已属意他为自己的衣钵传人,预想连并自己的小店和女儿都托付给他,可是谁知后来出了一件大事,一切都付之东流了。
那年冬天,天气特别的冷,一大早就来了一个南方老客,这人四十几岁,身形瘦削,一张麻脸,颧骨很高,看上去就不面善。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做工十分考究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祖母绿的耳环。四儿一看,好家伙价值连城啊,忙把师父请了出来。
四儿的师父拿着放大镜足足看了有半个时辰,最后连连点头,“好东西啊”他发出一声由衷地感叹。
他恭恭敬敬地把锦盒交还给那人说,“东西是好东西,只可惜小店小本生意,接不了这么大的买卖,您还是另寻高明吧。”
那人一听就急了,“实不相瞒,若非迫不得已,我是说什么都不会拿它出来当的,这是我夫人的心爱之物,已在她家传了几百年了。”
四儿和师父面无表情地听着,在当铺这么些年,这种故事听得实在是太多了,那人虽然讲得声情并茂,但在四儿听来,也并无新意。
那人一张麻脸涨得通红,“若不是生意亏了本,妻子又染了重病,绝不会出此下策。您就当是行善积德吧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那人几乎要流下眼泪。
“这位爷出这么远的门做生意还带着家眷”四儿师父冷冷地抛出一句。
“唉说来惭愧,我这位妻子任性得很,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我,我有些惧内。”他讪讪地笑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夫人自幼生长在江南,从未到过这塞外。这次她知道我到这里来做生意,就缠着非要跟来,说是要看瑞雪纷飞。我被她闹得没办法就只好带她来了。 ”
师徒二人一言不发地 听着,那人的独角戏依旧唱得很欢。
“我夫人身子弱,一到了这苦寒之地就病倒了,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偏偏我的生意又折了本。真是欲哭无泪啊老板您若是能收下这副耳环,那就是救了我一家子的命啊”说着就痛哭流涕上了。
“你的际遇虽然让人同情,可是我已经说了,小店门面太小,做不了这么大的生意。”四儿的师父婉言拒绝了。
“这生意您做得”那人大声疾呼着,“我只当五百两”
四儿的师父皱了皱眉头,“这么贵重的物件你就只当五百两”
“是的,我根本就不是当东西,只是救一下急而已,很快我就会来赎的。”那人瞪着一双急切的眼睛。
四儿的师父又打开了锦盒,把玩起那对耳环来,对于一个古玩行家,见到这样的稀世珍宝哪有不动心的呢四儿的师父也不例外。“好吧,四儿,到后面去取五百两银子。”
四儿去了,那人脸上有一丝诡异的笑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那副哭丧脸杵在那里。
这种事情在当铺里本也属稀松平常,四儿的师父把这副珍贵的耳环锁到保险柜里也就算完了。可是,那天半夜却突然来了一伙强匪,搜刮走了所有的钱财不说,还带走了那副耳环。
老掌柜的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四儿端茶奉药也没能留住师父的命。师父临走时说了一句话,“四儿啊,带着珠儿逃吧,那当耳环的十有八九和那劫匪是一伙的。”
四儿连夜葬了师父,收拾了几包细软,带着小师妹就逃到了梅镇,这里距那里有七百多里地,四儿也曾偷偷地回去打探,那个当耳环的,据说大闹了一阵,找不到人,就到官府拿着那张当票告了一状,无奈当铺已家破人亡,官家只好把当铺的宅子判给了那人,那人才悻悻地走了。没几日,这宅子又被易了主,那当耳环的从此就消失了。
四儿带着小师妹从此就在梅镇混上了生活,师父临终有命,此生再不要做典当行,四儿就在山子的绸缎庄当起了伙计。他凭着那一份难得的聪明和勤快取得了山子的信赖和喜爱,很快就做到了掌柜的位置,是山子的左膀右臂。现在,他又将成为梅儿的不可或缺的帮手。
梅儿和四儿上了拥挤的火车,这是梅儿第二次坐火车出门。心情和上次大不一样。上回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尽管刚失了恋,身边却有一个英俊多情的追求者。现在,她却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且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如今的梅儿只想着如何能够把绸缎庄经营得更好,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来。
车窗外的风景再也不能让她惊诧,她已决心去谱写一份属于自己的更加让人惊诧的人生。
“吃早饭了吗”四儿问道。
梅儿摇了摇头。
“喏,尝尝这个吧,我老婆做的。”四儿打开一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