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冷不丁的,你带我逛铺子看这些字画做什么?”孙乐跟在孙维梁后面,拖着沉重的两条腿,忍不住抱怨道,“难道少爷手上有了钱,也要附庸风雅不成?”
“附庸风雅的当然另有他人。”孙维梁笑道,“还记的那个郭团练吗?我一直想去拜访,只没筹到合适的礼品,后来又出来水井一事,就耽搁了。现在,少爷我想到该送什么了。”
“给人家送字画?”孙乐嗤之以鼻,“少爷你的脑子是不是锈逗了?人家是当兵的,大老粗一个,你送人家字画,不怕人家撕吧撕吧擦屁股用了?”
“你懂什么?”孙维梁心情很好,耐心的解释,“正因为他是个大老粗,所以我才送他字画。别人没送过,方才显出我送的珍贵——最关键还是便宜。贵的东西我们哪买得起啊。”
“再贵再好的字画,人家不欣赏也没办法。”
“当今朝廷大力崇文抑武,朝廷上层,武将之间也开始舞文弄墨了。有学问的武将也更受皇帝重视。有这一层背景,还怕他郭团练不接受?就算那个郭团练一时想不到,咱也可以提醒他。总之让他明白,咱们送的礼很重就对了。”
“好的字画可不便宜着呢。便宜的字画,你确定拿得出手?”孙乐到底也算见过一些世面,知道一些字画的行情。
“那些古人真迹,当世名家,咱们当然送不起。可咱们可以买赝品呐!只要临摹的像,挂在那里照样显得够档次对不对?”
“赝品?”孙乐瞪大了眼,“郭团练要是知道你送他的是赝品,岂不是反而得罪了他?”
孙维梁胸有成竹,“这还不简单,就直接告诉他是赝品不就得了。——不过得告诉他,这是价值很高的赝品,真迹市面上根本找寻不到。——这样他就无话可说了吧。”
“你口袋里统共没有一贯钱,能淘到什么价值高的赝品?”孙乐撇嘴。
“你个榆木脑袋,”孙维梁敲打了孙乐一记,“你知道不值钱,那个郭团练可不知道!咱就说是花百贯钱买来的,他还能不信咋的?字画无价!怎么说怎么是。”
“要是人家郭团练恰好有几个懂行识货的朋友,咱不就穿帮了?”孙乐不服气的说道。
“他一个武将,哪来这样的朋友?——就算是有,咱也可以说自己是个大老粗,被人家骗了嘛。钱是实实在在百贯花出去了,没买到好东西,只能说咱眼光不济,学问不成,总不能说咱看不起他郭团练吧?”
“行,行,”孙乐无奈道,“反正你都有话说。看来你是吃定这个郭团练了。”
“没把握的事情咱能干吗?走,去下一家逛逛。”
……
“团练使大人,上次承蒙大人仗义出手,帮了我们家大忙。一直想着登门拜谢,打探着这阵子大人练兵到处跑,就没敢来打扰大人。
这是小侄为大人精心挑选的画卷:雄鹰展翅翱翔图,临摹的是唐代吴道子的真迹。虽说是赝品,可无论是纸质还是画工,都是上上品。微薄之礼,还请大人笑纳。”
孙维梁是个急性子,挑中合适的字画,立即就赶赴城外的厢兵营,拜访郭团练。过程出奇的顺利,岗哨士兵根本没有留难他们,很快便放行了。这不得不让孙维梁感叹:只论这点,还是厢兵强过禁军!
见面一番话,也是孙维梁早就斟酌好的。说这话时,孙乐便在一旁偷着乐:少爷这场面话说的实在太好了!本来是自家水井的事,还有礼品没有着落耽误了行程,非要说成是照顾人家事繁,自家的责任半分也无。这脸不红心不跳说谎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成的。
郭团练本名郭放,典型的西北汉子,圆盘脸,长久的日晒雨淋,黑红黑红的,五大三粗身材,看上去十分敦实。身上随便穿一件白小衣,制式军服被他胡乱卷起来放在肩膀上。——这还是人家见外客的装扮,可知自己一人在家是如何光景了。
郭放衣着豪放不羁,孙维梁当然不敢怠慢。而且,孙维梁还有一个没有任何佐证的认识:不拘小节之人,往往都是有些本事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形成这样的印象,总之孙维梁丝毫未曾对眼前这个粗壮汉子有半分不敬的意思。
郭放的底子,这些天来,孙维梁也算是查的底掉了。与何振东实打实从底层厮杀上来不同,人家郭放可是上面有人的!大名鼎鼎的名将郭进,那是人家的本家叔叔。
而郭放又不是完全凭借郭进的关系一步步爬上来的。围攻太原一战,率先登城的二十四勇士,其中就有郭放。这可是皇帝面前血淋淋的功劳,无法造假,更无人徇私。靠着这先登之功,郭放得以实放府州团练使,麾下上千厢兵。
与他叔叔脾性类似,郭放为人很是粗放,整个府州没几个人能看在他眼里。他与何振东的交情,也是不打不相识。何振东凭借娴熟的马上功夫折服了郭放,俩人从此成为莫逆之交。
郭放笑嘻嘻的看着孙维梁,对孙维梁呈上来的画轴看了不看,随手接过放在一边,继续盯着孙维梁看。这场面,就算是孙维梁,心中也不免开始犯嘀咕。
“哈哈,孙维梁,郭某人久仰大名啦!今日一见,小屁孩一个嘛!真不明白老何为什么这么看重你。”就在孙维梁额头将要冒冷汗之际,郭放一笑,声如洪钟的说道。
“惭愧,”孙维梁松了口气,连忙说道,“不过做了几件小玩意,侥幸入得何将军的法眼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