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妇若真是他的亲人,如何会不记得他全身是伤?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趴他身上使劲嚎哭,也不怕弄伤了他的伤口。且她哭的这样假,全不似一个慈爱祖母该有的样子。
可若不是他的祖母,那他为什么会记得?可他若是记得,又为什么记得那么少?
他纵然是初初才醒,却也知道事情很不对劲。
慢慢闭上眼睛,他信自己的直觉比这口口声声喊他乖孙的老妇人还要多,这件事就更加诡异了!
“王家小公子既然已经醒了,就先喝了药吧。”莺莺冷眼看了半天,方才上前打断老妇的嚎哭。
“是啊,我的乖孙儿,赶紧把药喝了,快点好起来,祖母可全指着你了!”
莺莺帮着服侍王六子喝下汤药,没多久,他便又沉沉的睡着了。
老妇得意的翘着兰花指,眼风一送竟是柔媚入骨:“如何?”
莺莺对她福身一礼,“老人家着不传秘术果真叫莺莺大开眼界了,烦请老人家继续照顾此人,莺莺这就禀告主子,必定少不了老人家的好处的。”
老妇便志得意满的笑了起来,“去吧去吧,老婆子这后半生可就指着你家主子的赏赐过活了。”
……
莺莺出了门便径直走向正房,门口守着的正是方才催促她的贺总管,见她过来,忙去了屋里禀告,不多时又出来了,“主子让你进去。”
莺莺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缓缓走进去。
窗边一人,正悠闲适意的翻着书卷,阳光斜斜落下来,窗户的位置顿时处在这灿烈的火海中心。但那人却不在阳光底下,只是一步的距离,将他笼在阳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但光与影勾出的轮廓,仍是让他的侧脸犹如精美的剪影,一种脆弱的不真实的美。
“来了。”那人头也没回,淡淡开口。
莺莺却似心脏遭了重锤一般,连忙低下打量的眼睛,恭敬道:“主子,方才人已经醒过来了。”
“哦?”男人声音微微上扬,柔软而悦耳,意态优雅。
莺莺捉摸不透他此时心情是好是坏,硬着头皮老实回答道:“那婆子的秘术很是管用,他没有半点疑心,也没有认出我来。”
“是吗?”男人仍是不疾不徐的说道。
“是,我亲自看着他睡下了,才过来的。”莺莺顿了顿,似有些迟疑道:“那婆子提起赏赐来……”
那人轻轻笑了笑,挥手弹了弹半点灰尘也没有的衣袍,略带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点点叹息,“离开此地前,送她上路吧。”
莺莺蓦地抬起头来,瞳孔似受惊般猛地一缩,“主子,您好不容易得了这奇人,往后若再有需要……”
“嗯?”那人随意嗯了一声。
莺莺双膝一软,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逾矩,请主子责罚。”
那人没开口,也没叫起。
莺莺心里七上八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太过用力。
默数到九百九十九时,那人终于转过身来,“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跟我坦白。莺莺,你是这些老人儿中跟我最久的一个,却没想到,你终是让我失望了。”
莺莺脸色发白,猛地俯下身磕起头来,颤声道:“主子明鉴,莺莺一心向着主子,绝没有二心!”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高城?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人本该在京城的将军府里,做一名名叫青芳的丫鬟。你为何会私自离京,又为何会跑到高城来?”
莺莺额上滑下一滴冷汗,撑在地上的双手亦是潮湿滑腻,她顿了顿,方才缓缓开口,“属下私自行动,却是因为得知李侯夫人已不在京城。主子要属下跟在李侯夫人身边,属下无能,不能得到她的信任,得知她去了高城后,属下便想着此时正是打动李侯夫人的好时机。只要属下得了李侯夫人的信任,往后有什么消息,也好及时知会主子,这才没来得及知会主子,私自离京到了高城。属下自作主张,实在该死。”
那人闻言,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才轻叹一声:“那个女子啊……”
真是他生平仅见过的智谋双全的女子——他缓缓伸出手来,修长漂亮的手指慢慢抓握成拳。
真是阴差阳错,原本他想带走的是她,偏偏最后只能带走他。
又是片刻的静默。
“这样说来,一切都是为了我啰?”那人扬起秀美的比女子还漂亮的长眉,嗤的笑了一声。
莺莺硬着头皮说道:“主子明鉴!”
那人支着堪称完美的下巴,看了莺莺一阵,淡淡道:“起来吧。”
莺莺提到了喉咙口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了些,又恭恭敬敬的谢了一遍,方才爬起身来。垂眼看去,她跪过的地方,竟已教冷汗浸湿了。
那人也注意到了地上的痕迹,“莺莺越来越怕我了?”
莺莺呐呐说道,“属下对主子一直十分敬畏……”
“罢了。”那人似叹了口气,“京城恐怕你是回不去了,往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莺莺松一口气之余,眼里却有失望与寂寥的光飞快闪过。
……
因若薇身体的缘故,便是她再心急,也只能慢慢的往京城赶路。如此遮遮掩掩小心翼翼走了近半个月,一众人方才看到高高的京城城门。
低调而快速的进了城后,马车悄无声息的到了东平侯府后门。
庄夫人有些担忧的望一眼侯府后门,劝说若薇道:“其实也不必如此心急,你大可随我回将军府一趟,先洗漱好了再大大方方的回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