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朝野的太师府上的胖妇人抱着她的胖儿子,此刻亦如在场所有人般,呆滞不已。
她的儿子被毒打成这般模样,该愤怒该跳脚该大发雌威的明明是她才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此时瞧见花大太太不住朝她使眼色,分明是要她服软的意思。
她堂堂太师府长子长媳,又怎么能在众人跟前,跟这胆敢将她儿子打成这样的女人服软,这让她日后在京城如何立足?不独是她,便连太师府的脸也要一并丢了。
可若不服软,东平侯爷当真上门来追究此事——虽然公爹官拜一品,又是得皇帝尊敬的帝师,可东平侯府亦是世代罔替的侯门大家,且李凤锦虽面上不显,她却也听公爹夸过一耳朵,说他绝非面上所见的中庸之辈,御前行走不说,还得了选秀女的差事,好巧不巧,她家就有两个姑娘在这次的秀女名单中。
倘若真的惹恼了李凤锦,他公报私仇将胡家的女儿刷下来……
若因她而坏了家族大事,到时候……
胡夫人一个激灵,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张了张嘴,终是不甘的开口:“李家少爷的伤,我胡家自会负责。”
在她而言已是放低身段了,自以为若薇必然会借着台阶下来,而后将此事大事化小,两家虽结下来了梁子,面子情还是保住了。
这样纡尊降贵不情不愿的敷衍态度,怎能叫若薇满意,她嘿然一笑:“李家再是不济,这些许医药费用还不成问题,就不劳夫人你操心了。”
场中众人又是一愣,谁也没想到,这个从前被人鄙视的庄家庶女,竟然是块如此难啃的硬骨头,一时皆神色复杂的瞧着她。
花大太太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方笑道:“李夫人,做人当以和为贵,您以为呢?”
“想来忍辱负重是花府的美德?真是抱歉,我侯府并没有这样的美德,须知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又须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的目光清淡而缓慢的扫过花大太太僵硬的脸庞,又慢慢扫视一圈,方落在胡夫人身上,“夫人既拉不下脸来道歉,那便罢了。”
言下之意便是,今儿的事没完,东平侯爷还是要登太师府大门。
胡夫人肥硕的脸皮抖了又抖,被肉挤的几乎快不见的一双小三角眼里凶光毕露,“庄若薇,你不要欺人太甚!”
若微挑眉,笑道:“啧,我倒成了欺人的了。就算是,又怎么样呢?”
静默的众人此刻皆在心中猜测,这庄氏是不是疯了,胡夫人已经服软,她不就着台阶下来,还要逼人家道歉,不道歉此事就没完,这不是将人彻底得罪了吗?且不说胡太师在朝中威望甚高,且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多是胡太师的学生。东平侯府几代下来,堪用之人着实不多,不算上旁支,加上李凤瑞李凤麟,也不过三个朝中人而已,又拿什么与太师抗衡?
不过,庄氏也可能是仗着其娘家,非要与胡夫人争个输赢长短?
庄大将军倒是武官中的第一人,对上文官头儿,这胜算……
再有,庄大将军又真的会为了这么个庶女,对上胡太师?
一场最简单不过的纷争,却牵涉着朝中上下的局势,如何能不叫人紧张。
“贱人,你还真敢想。”胡夫人恶狠狠地等着若薇,对她如此不上道的举动简直恨到了骨子里,“一个东平侯府罢了,你想吓唬谁?”
“我没心情跟你拌嘴。”若薇将她无视到底,“乖儿子,咱们走。”
花大太太的冷汗当真掉了下来,忙追上去,“李夫人,且慢——”
若薇不耐的蹙了眉:“大太太一直拦着不让我们母子走,到底是何意?难不成贵府来得,却走不得?”
花大太太脸色惨白,低头道:“今日的事,都是花府的错。还望李夫人瞧在李老太君面上,给花府一点薄面,莫要将事情闹大了……”
“我已经很给面子了。”若薇凝视她:“要么她们道歉,要么我们走。”
花大太太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心里恨恨的将若薇骂了一遍又一遍。早知道就该听女儿的话,原怕伤阴骘不想要她的命,眼下看来,她还是死了比较好。
她一边转着恶毒的法子,一边思考着要如何做才好——她不能让若薇这时候走出去,否则花府百年清誉当真要毁于一旦了。可又有什么法子说服胡夫人道歉呢?
花大太太一个头两个大,正不知所措时,忽然瞥见人群中正看热闹的太夫人与汤二太太,双眼立时一亮,朝着她二人就奔了过去。
“太夫人,二太太,今儿这事,确实是我花府不好,令小少爷受了委屈,我愿意给小少爷道歉。请你二位好好劝劝李夫人,这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毕竟往后还要来往,若真结下了死仇,对侯府也是百害而无一利,你们细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太夫人事不关己的瞥了眼若薇母子,反正她儿子没当成侯爷,她亲孙子眼下也还没个动静,就算想取代李凤锦这一房,一时三刻也根本不行,既如此,她才不会白费力气搅合进去。
“大太太,我们也为难得很,你们是不知道我这儿媳妇的厉害……”她轻叹一声,嘴角却幸灾乐祸的勾了勾,“反正这件事,我是管不了的。”
她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夫人太太们自然听了个正着,瞧向若薇的神色愈发鄙夷嫌弃起来。但再如何鄙夷,也没人敢出声来声讨她——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