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草原,还是有些冷,一些先醒来的嫩绿的草芽儿奋力的挣脱大地的束缚,争先恐后的探出头,一些隔年的老朽的荒草还在霸占着自己的位置,还有一些荒芜的土地在亘古的沉默着,整个草原就像癞子一样,白一片,灰一片,绿一片。
比起草原上迟到的春天,沧国金帐里的气氛就像夏天一样热闹,耶律休哥的愤怒已经燃烧了五个月了,整个冬春交替的季节,鹰眼谍子和一些阳奉阴违的草原悍族族长的人头流成一道冰泉,也无法扑灭他心头的怒火。
大秦人的阴险,卑鄙,狡猾,和大秦皇帝的强硬,让他感受到内外交困,不要说大帐里的各个汗主,持节令,就连整个草原都能感受到来自狼胥山那只最尊贵的金狼低沉的嘶吼,烂陀寺主持鸠摩结从金帐出来之后,山上的木鱼声便经夜不止,一场国战以在所难免。
乌兰察布的大草原上,一只约百人的捕奴队,正在休憩。百夫长巴尔姆正在遮阳棚下面躺着,身边一个刚刚好不容易把厚厚的皮甲从臃肿的身体上趴下来,气喘吁吁的胖子正嘀咕道:“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小翠端着一盘冰镇的西瓜,婀娜多姿的走到我的身边说,老爷,吃块冰瓜解解乏?”
巴尔姆憨厚的笑着说:“叔,你想家了!”
胖子眼睛一瞪:“你懂个屁,这搁在中原叫望梅止渴。”
巴尔姆眼睛在几十米外正在刷马鼻子的士兵,压低声音说道:“征调令已经下了第二次了,再过几天,就要到玫瑰营报到了,您还没决定?”
“不急,灯下黑么。”
“我的爷,难道您还想干票大的?”
胖子拍拍巴尔姆宽厚的肩膀:“小子,我在这边才是雄鹰,回到那边,说不定连鹰犬也做不成了!有些事情不是这边死,那边活那么简单,而是在刀尖上跳舞,两边都是悬崖啊!”
巴尔姆挠挠头说道“叔,我从小在草原长大,只知道贵族老爷们都不是啥好东西,只有叔拿我们勃勃族当人看,南边也好,北边也好,勃勃族从来都是知恩图报的,不是叔这些年一直照应,勃勃族早已经在一场场白灾中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巴尔姆只听您的话,您就是长生天赐给勃勃族的使者。”
胖子扯开襟怀,露出曾经白皙,如今已经被草原的阳光晒成古铜的胸膛:“巴尔姆,我们都是一条狗,一条守家犬,为了自己的家张开自己的獠牙,扑向任何一个对我们有威胁的敌人;在这一点上,巴尔姆,你要相信,我是你的家人,长生天的使者可以选择,但我们没有选择,我们只有守候,守护,哪怕是面对狼群,也退无可退。巴尔姆,你愿意守护在勃勃族的羊群之外最无畏的一条守家犬么?”
巴尔姆把自己的胸膛捶的山响“我愿意!”
“放心,叔从来没有让你失望过,也从来没有让所有人失望。”
“呸,也不怕草原上风大,闪了的舌头,忽悠一个大傻子,你也忍心?”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巴尔姆团身一滚,手边的弯刀已经在瞬间出鞘,胖子却一脸苦笑。
“巴尔姆,别紧张,是自己人。”
一袭白衣面罩白纱的丽人,不知什么时候从搭着遮阳棚的两棵树之间露出身影。
“巴尔姆,你先去那边!”胖子挥挥手,虽然巴尔姆一脸疑惑,但是对于这个胖子说的话,他从来都只会无条件的听从。
“玩儿够了没有?”
“嘿嘿,闺女,咋跟爹说话的!爹在办事,咋成了玩儿呢?”胖子小心翼翼的堆着笑,走到白衣女子身旁。
“呵呵,你还有什么大事,说来听听,看看吓到吓不到我?”
“闺女,你渴不渴,喝口水先!”胖子献媚的摘下挂在树干上的水囊。
“跟我走!我撑不了多久了!”白衣女子简洁的说。
“我还不能走,你马上回去,去无剑山庄。”胖子正容道。
“说得轻巧,我怎么和娘说?怎么和惊澜说?”李惊弦银牙紧咬,怒目圆睁。
“惊弦,放心我不会有事,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但你相信爹,是为了你娘和惊澜。”胖子少有的正视自己的女儿,目光坚定。
李惊弦恨声道:“你就作吧,看回头娘怎么收拾你!”脚下一跺,飞身离去。
“嘭”的一声,一道剑光将遮阳棚斩倒,巴尔姆飞步赶了过来,胖子灰头灰脸的从棚子下钻了出来,一张胖脸上,笑容诡异。
“傻闺女,爹也是在救你啊!”
“巴尔姆,我闺女俊不?”
“叔,这是你闺女?”
“咋,你还不信嘞!”
“哦,信信,叔说啥我都信,亲生的?”
胖子一脚把这憨货踢了出去:“爷当年也是玉树临风fēng_liú倜傥一度梨花压海棠,江湖人称玉面小飞龙白衣小神龙的!”
巴尔姆爬起来冲胖子嘻嘻一笑,大眼古怪的挤了挤,拍拍胸脯一副我懂了了样子。
李云道哭笑不得,作势又要踢他,巴尔姆一溜烟儿的逃开去。
“惊弦啊!难道爹的心理只有那个臭小子?不顾女儿,都说女儿是爹的贴心小棉袄,那爹就不想在老得走不动道的时候,小棉袄还能一直陪着爹?不是的。”
“天下的政道也好,诡道也好,武道也好,都是跟老天爷做买卖,爹也是在做买卖啊!只是,爹站的不是钱,赚的是给你们的福运,老天爷对咱们不公,爹没本事,干不过它,就只能一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