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不出答案,因为她嗔念太重。
想要的,太多。
“若我非要有缘有份呢?”她像个倔强的孩子,讨要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咬着牙咄咄逼人。
什么有缘无份,她不信。
佛冷幽幽看着她,僧人竟似有些难过。
他太了解她,姑娘生来飞扬意气,年少时便名满长安,骨子里有着云家儿女的傲气。
想要的,怎么也要得到。
“世间无两全之法。”
就如同,他若选了佛祖,便负了她,若选了她,必负了佛祖。
怪他说话总是不肯清明,藏着诸多的秘密不肯说与她听,莫名其妙便问她后不后悔。
她心乱如麻,生了嗔怒,咬着牙恨声道:“我若非要强求呢?”
“阿辞,不可任性。”僧者训她,像很多年前一般,只是那时候,他少年长成,气度风华长安无两,邪魅阴冷。
如今,岁月磨去了他所有的意气,他如青松,稳重持成。
俨然长辈模样。
明明,他们应是同一辈人的,在他的跟前,她倒是成了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惹了他生气。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云歌辞的心,就是莫名的有些伤心。
佛冷说的是真的。
这是一道选择题,要他出世,便和他有缘无份,要和他有这个缘份,便不能逼他出世。
只有两个选择,她必须要选一个。
脑中如麻缠绕,头痛欲裂,她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边湿润了,自嘲疯狂低语:“说得我选了有缘有份便真的和你有缘有份似的。”
他不出世,还在佛门,选一个有缘有份有什么用?
倒不如,选一个于她有利的,让他帮她一把,这条荆棘路,便有了希望。
心忽然便硬了,扬袖掩住红了的双眼,狠声道:“有缘无份便有缘无份,你若不悔,我悔它作甚。”
她说得狠,果断冷漠,僧人遥遥往来,似乎微微晃了身体,于那青灯里,藏住了所有的伤与难。
幽光里,佛冷凝着她的眸又几分怅然,状似悲伤,再仔细看,却难寻踪迹。
那双骨节修长的手握紧了佛珠,又缓缓松开,喃喃低语:“红尘苦多,阿辞,愿你当真不悔不怨。”
僧者的眼底如生了星火,点点烧起,转瞬熄灭。
似有些话要劝,话到了唇边,又被他给压了回去。
他当是了解她的,要她放弃那些家仇血恨,无疑是要她放弃自己,她是风华满天下的云歌辞王妃。
绝对不会这么自私地苟且偷生。
她有她的报仇血路要走,情爱这个牢笼,锁不住她。
他再多说,也是惘然。
不知是因为灯火打在眼底太刺眼,还是他脸上的神色太悲伤,她忽然心生悲楚,眼睛红了一个透。
声音暗哑得厉害,弱声问:“若有一天我悔了,你当如何?”
是不是自此选择之后,不管她悔不悔,他都不可能回来了?
她总有些天真,也有那么一些的不舍得,欲断不断,伤的,到底还是自己的心,最无用。
僧者暗了眸色,依旧淡然端雅,似那些人之哀喜,皆是天上飘云,就是入了尘世,他也染不得。
那声线,听来冷断残酷:“若是悔了,也回头无岸。”
僧者应无心,偏生,又长了情。
她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仅有的一点希望的火光也尽数熄灭,只剩下了一片灰烬。
死死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僧者俊美清冷的面容,她感觉脸上有些凉凉的,眼泪无声掉下时,她坚定地咬牙点头:“好。”
一个好字,囊括了她太多的情感和决定,这一路此去后,便是再艰难,也不再回头了。
说不清心底的感觉,对佛冷是感激的,却又有些怨气。
他成全了她报仇的夙愿,却没办法成全她和他的有缘有份。
如他所说,世间无双全法。
这个时候的云歌辞,不懂佛冷的伤心,知道是这有缘无份,是他不肯成与她的情分。
到后来,伤了心恨断了肠。
只是,依旧找不到可解的路。
她和佛冷,从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已经有人写好了他们的结局,真真应了他的那句话。
他和她,有缘无份,强求不来。
枯坐在青灯前的僧者似乎有些倦了,徐徐阂上眼睛,掩住了眼底所有思绪,只倦怠地道了句:“走吧。”
她静静看着他,总不敢有情绪起伏,默然了许久,才肯站起了身来。
临走前,她问:“你什么时候动身?”
僧者合着眼,诡秘地说了句:“等一个契机。”
契机?
什么样的契机?
似是料到她心里所想,僧者倦意满满,沙哑地开口:“阿辞,你会有一劫。”
云歌辞怔了怔,终于明白,他的契机,就是她的劫。
也是因为她的这个劫,他料想她逃不过,便也只能,遂了她的愿,脱下僧袍,入了尘世。
悲恸难忍,她再不敢看那僧人一眼,决然转身而去。
夜风吹在脸上,把湿意吹干,脸上一片冰凉。
情长情短,皆比不过,天道折磨。
她懂佛冷的心,却抓不得他的心。
云歌辞,注定没有安稳圆满的命。
侯在外头的青梧看见凤红酥出来,眼尖的她一下子就看见了她脸上未干的眼泪,惶恐不安不敢多问。
她身边的佛殿屋檐下,青衣小沙坨正在打坐,夜色低垂,小小的孩童昏昏沉沉将要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