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箱倒柜的嘈乱声里,高阳冷酷地睨过来一眼,目光在杨清音和凤红酥身上流转而过,闪过一丝锋芒。
云歌辞捕捉到了那抹寒光,心沉了沉。
高阳还是高阳,他狼一般的嗅觉和手段,这些年里是越发凶狠了。
他已经看穿了她和杨清音的那些小九九,那寒光,是嗤笑,是轻视,更是不屑一顾。
这个男人,在等证据!
要是让他在这屋里找出来夜行衣和沉香露,还有盈风,那她和杨清音的死期,就是今晚!
“首席,没找到。”翻找了一通的侍卫失望而归,撤出门外后,屋内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不只是屋内,屋前屋后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高首席说的东西。
云歌辞心中刚一松,便又听见一个侍卫说:“不过,属下好像闻见,屋里有血腥味。”
“血腥味?”高阳森森地开了尊口,同时,目光阴恻恻地落在云歌辞和杨清音的身上。
杨清音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你们谁和本首席解释一下?”
找不到沉香露,高阳心有不甘,抓住了这血腥味不放,非要探寻出来半点不异常的东西。
云歌辞心下冰寒,要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高阳势必不会信服,还要把这里翻出来一个花。
目光飞速在屋内逡巡,当看到靠墙软塌矮桌上的古筝时,心中一动。
心发了狠,藏在袖中的匕首暗中运转,锋利的冰刃割开食指,疼痛钻入心尖,她用带血的手抓着袖子,把袖子染红。
她不动声色往屋内退了几步,脸上带着莹莹笑意望向高阳,温淡巧语:“高首席来得不凑巧,婢子与杨尚仪商讨修琵琶之事,瞧见尚仪的古筝精良,婢子技疏手痒,便弹了一番,不成想竟被琴弦割破了指头。”
说着,她抬起染血的手来,抚过古筝弦。
从高阳的角度看过去,能见到凤红酥雪白的袖上血迹斑斑,抚在古筝上的手指,还在淌血。
他的脸色霎时就黑了。
站在软塌边的女子笑意嫣然,状若无疼感,悠然地抚摸着古筝。
看不出有半点的不自然。
可是,他就是觉得怪异,要是凤红酥说的是真的,她何故要用带血的手指去抚古筝?
按道理说,手指要真的被弦割破了,弦上必定带着血的,她说出受伤原因之后,他必定会去查看古筝弦。
看看上面是不是有血迹。
可现在,凤红酥又若无其事地碰了古筝,上面有了她的血迹,他怎么查验,都不可能有丝毫发现。
这个女子,果真聪明!
生生又让他吃了一个瘪。
他刚要质疑,那背对着他长身站立在古筝边的白衣女子,倏然半侧过身来,眉间嫣然笑语:“高首席来得不凑巧,婢子没来得及包扎伤口,让您撞了晦气。”
莹莹越越的灯光,如被时光切割成了无数破碎的光影,一丝丝一脉脉打在女子身上,她眉目温淡笑意清浅地瞧着他,定格成了昏黄时光里极致美好的模样。
他骤然间瞪大双眼,心头一哽,穿过这多年的岁月,他恍恍惚惚见着了那个曾惊艳绝伦的女子。
冷宫霜雪当空,覆了枯树,女子身子清瘦,一袭白衣清泠,空了一半的衣袖带血,落魄到了尘埃,一身清骨矜贵不减,颜容惨白如月色,就如同凤红酥这般,于案前半侧身,嫣然倩兮,眉间染血笑语:“高首席来得不凑巧,我如今浑身血光,你怕是要染上一身的晦气。”
那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冷宫那场污秽散去,萧离声和谢容华携手离开,只剩下满身残破的云歌辞,她单手弹出了一曲绝唱。
他站在院中,整整听了半宿的《白头吟》。
此后再听琵琶声,总也不能心安。
帝皇命他为她送行,可是,谁也不知道,到最后,那个一身傲骨,风华满长安的云歌辞王妃,到死,也让任何人送。
她亲手,送了自己一程。
心中骤然痛楚生,高阳匆匆掠开目光,不敢再看那脉脉灯光里的人。
恐怕心魔,轻易便被另外一个人给撩起。
男人匆匆而去之时,只留下一句森冷的话语:“凤红酥,你很聪明,可是,这世上的事,哪里是聪明就能掌控的?过慧易折!”
便如同云歌辞王妃,她又何尝不聪明?
可连她,都掌控不了这天下风云迭起,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他再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可以超越她,掌了这天下棋局!
世上,再无如她一般的人。
男人的背影在庭院流光里迂回不见,怎么看,都觉得有那么一些的萧索,不知想起了什么,如此怅然。
“小姐。”青梧见高阳离开了,这才敢叫起来,扑过来抓着她流血的手说:“奴婢给你止血。”
杨清音赶紧找来止血药粉,递给青梧帮凤红酥止血。
接着返身去把门关紧,飞快跑过去,把藏在床榻隔板中的盈风给拉了出来,关切询问:“怎么样?没事吧?”
盈风脸上沾了灰尘,灰头土脸地大口大口喘气。
封闭的空间里,空气会越来越稀薄,要是高阳再多留一会儿,盈风怕是快只撑不住了。
她撑着身子做起来,摆了摆手:“没事,我得赶紧回去,要是高阳还是不放心,在离人愿设了守卫,那我就回不去了。”
“好,你快去。”杨清音知道盈风所虑实在,毕竟高阳这个人,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