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娘的内心现在喜忧参半。
喜的是,女儿二丫终于从落水惊魂里逃出生路,身板好了,能下床了,活蹦乱跳的,还每天想往外跑,好像对什么都感觉新鲜似的。
孩子嘛,活泼就是好事,至少说明没毛病不是?
可是她又担心得很。
因为二丫脑子里好像有什么后遗症,她不会认人,过去的好些事都记不得了,跟她弟弟也不如过去亲近,甚至对自己这个娘都不大敬重。
更让贺大娘想不通的是,二丫居然闹着要改名,改成什么……贺咏君?
“还有啊,她居然让小豆子去给她弄纸笔,乖乖,读书人的东西样样都精贵,一个小娃娃上哪给她弄去?”贺大娘提起这事就一肚子不解,唉声叹气,总觉得二丫是脑袋进多了水,泡坏了。
月萍娘一脸同情,劝她道:“二丫能捡回一条命来就是好事,你也看开着点,招魂招魂,你说这人都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回来了,她能不变吗?你就多哄着她一点,过阵子,魂魄安稳了应该就好了。”
想了想,她回屋拿出一支榆木杆毛笔还有几张纸,递给贺大娘。
“这是我家月萍带回家的东西,笔是夫人送的,纸是跟书庄买的,你拿去,给二丫先用着吧。”
两人都没觉得贺二丫真的会写什么诗,只当是哄她玩的。
贺大娘千恩万谢地把东西带回抱住大腿。
孩子哇哇大哭,说姐姐好吓人,还拿板子打他手心,可疼了。
“二丫,你,你咋还打弟弟呢?”贺大娘盯着小豆子掌心那片红肿,心疼得红了眼。
她话音还没落,贺咏君面无表情地从里屋走出来,右手倒提着一块窄木板,两片略白的嘴唇开开合合,冷淡地吐出一句话:“他岁数到了,该开蒙了。”
不得不说,这句话成功转移了贺大娘的注意力。
天底下哪有不盼着孩子好的母亲?更何况,以贺家的情况,以后要想有出路,希望几乎全在小豆子身上了。
他今年四岁半,按岁数是该开蒙的,可是家里穷得厉害,他大姐姐也不怎么指望得上,先前提过由周秀才去教,那位周老夫人反对,也就不了了之。
“二丫……你……”
贺咏君已经想好了说辞,她沉静地解释说:
“我下阴曹时遇见仙人,他在我眉心点了一下。这算是开了窍,脑子里多出不少诗书文章,后来听见有人叫我,我便回来了。虽然那些书我没读完,不过,给小豆子开蒙倒是一点也不难。”
她看向小豆子,语气依旧冷淡,仿佛真是女先生的做派。
“只是他不听话,而且家里没有书,也没有笔墨纸砚之类……咦,你买回来了?”
贺咏君发现了贺大娘手里的笔和纸,目露惊喜——太好了,看来这个贺二丫在家的地位也不算太低啊。这里的人以男性为尊,她还以为,要借着小豆子的名义才能弄到文房四宝呢!
“啊,不,不是买的……是你张婶子借给我们的,你们小心着用,平时就……多用树枝在地上写写就好,可别把人家的笔糟蹋坏了。”
“知道了娘,快给我吧!”
贺大娘被她抢了东西也不怎么恼,只是跟在后面又啰嗦了一番。
贺咏君听她说到,这支笔是竹林那位夫人送给隔壁月萍的,还说,那位夫人的夫君听说是位秀才,只是好像不在长修县住。
她眸光闪烁,扫了一圈家里脏旧的环境,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小豆子不想跟性格大变的二姐姐接触,可是他被贺大娘死命拽着,实在跑不掉,只好蔫蔫地坐回去。
开蒙?他才不信她会呢!
……
第二天,贺大娘和月萍娘结伴去竹林上工,正好遇到兰疏影在院子里打健体拳。
月萍娘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说给她听。
兰疏影听到“贺咏君”三个字,神情有了点细微的变化,继而笑道:
“我听过仙人抚顶的说法,看来你女儿是交了好运,开窍了,真是可喜可贺。要是她当真在梦里读了别人一辈子都没读完的书,或许还能考个女状元呢。”
兰疏影说的也不算瞎话。
要是剧情正常进展的话,贺咏君过来之后处处绽放光彩,成为远近闻名的才女,可是她渐渐发现,即便她展露了过人的才华,人们还是只把她当成一个弱者,甚至有些酸人用“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来压她。
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真正欣赏她的却没有几个。
最后,贺咏君愤怒了,她决心要改变这个朝代大多数女子的弱势局面。
于是她女扮男装,用弟弟小豆子的身份赴京赶考,一举高中状元,成为皇帝倚重的心腹臣子,继而展开了一个高潮迭起的追妻故事。
女方竭力隐瞒身份,男方渐渐发现疑团,这两人一个跑一个追,朝堂之上,君臣携手斗诸侯;朝堂之下,亲亲热热小两口。
……
贺大娘只当眼前的夫人是在劝慰自己,她感激地谢过,可是心里的忧虑一分也没少。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郭宜臻被认亲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这半个月里周况没少来,巧合的是他都是下午来,而贺大娘上午洗完衣服就走,所以他一次都没跟贺大娘撞到过。
月萍把这对夫妻的事悄悄说给家人听,她母亲和外婆原本摸不着头脑,听了她们在周家发生的事,都是唏嘘不已。
母女俩暗地里骂周况是个没心没肺的软蛋,也骂周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