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韵瞧出程娇娥情绪不对,直到离了暖阁,才敢问怎么了,程娇娥只谎称自己输了棋,所以不高兴,并未提起其他。
她们前脚离开暖阁,后脚,老皇帝便在老太监的侍奉下,换上厚实保暖的衣服,穿上靴子,找来一件狐裘披风披上,又让人备了车辇来,乘坐车辇离了暖阁,往御书房去。
这是自商裕登基以后,老皇帝第一次主动离开暖阁。故而当商裕听常德禀报,说太上皇正在往御书房来的路上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急忙把手里的折子撂下,慌忙走出御书房相迎。
父子俩在御书房的门口相见,面对商裕关心的询问,老皇帝一吹胡子,冷“哼”一声,双手负于身后,率先走进御书房的同时责备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究竟怎么了,难道你自个儿不清楚吗?”
商裕听出不对来,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包括常德都先出去,一头雾水地问:“儿臣不知道,儿臣究竟是哪些地方或者说做了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还请父皇您明示。”
“你不知道?”老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我问你,你让人收拾明月苑是什么意思?”
“您都知道了?”
“怎么着?我听你话里的意思,这事还想瞒着我不成!?”
“不,父皇您严重了,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这点儿小事还不至于劳动您费心费神。”商裕还算恭敬地说道。
“小事?”老皇帝的怒火却没有因为他的恭敬而又丝毫渐弱,他接着质问道,“我问你,你不让安阳住进凤仪宫,却让人把明月苑收拾出来,是何意思!”
“父皇,凤仪宫是何人住的地方,想必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您在位时,多年无后,那里便始终空悬着,如今我身边亦无后,总不能随便让人住进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皇帝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安阳她是随便什么人吗?她是你的妻子!是你未来的皇后!”他的声音骤然拔高。
商裕始终不卑不亢道:“那是您和舅舅给我定下的皇后,并非我心目中的皇后。我能够按照您和舅舅的意思,将她娶进宫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再依照您的意思,让她成为皇后,恕儿臣之言,您这是在强我所难。”
“不是你心目中的皇后?你心目中的皇后是谁?”老皇帝一顿,程娇娥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想过,他下意识地问,“那个商女吗?”
商裕的沉默算是间接性承认了他的问话,老皇帝气得手发抖,刚想狠狠地把钟离殇教训一顿,话到嘴边,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唯命是从的人。
他供养着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从前他还是安平侯府的世子时,对自己的话便是只听一半,如今换了身份,能再听一半已是十分不错。
倘若像对其他皇子一样对商裕,只怕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儿,老皇帝把心里的火生生压下去,尽量平和的劝道:“要想成为皇后,无论是品行、家世还是才德,都一样不容马虎。我知道你喜欢程娇娥,也知道她聪慧,无论才德还是相貌都属上乘,可是你得好好想想,她的出身配得上皇后这个身份吗?”
“那您说,要怎样才算是配得上呢?”
老皇帝不假思索道:“首先,起码得是三品以上大员家中的女儿,需得是嫡女,其次才是品德兼优、德行兼备。安阳她是安平侯福唯一的嫡女,又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对她知根知底,皇后一位,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归根结底,您还是想让沁儿成为皇后,是吗?”
“有何不可?”老皇帝反问,“我自幼便请嬷嬷们教导她礼仪,六岁时,便让她跟着皇子们一起听太傅讲学,出身才德上,她配得上皇位这个位置!”
老皇帝顿了顿,劝道,“你还年轻,父皇晓得你的感受,也能够体会你的心情。可后宫不像是安平侯府的后院,许多事你不能只考虑到自己,还要权衡利弊。”
“旁的我都可以不管你、由着你来,可是咱们天奕的皇后,无论如何也要出身高贵。她可以不是安阳,但不能是程娇娥!”
商裕没有问为什么,不用问,他猜也猜得到答案。
见他再次沉默,老皇帝无奈地接着连哄带劝道:“我看程娇娥也不是个不明理的人,今儿我见过她了,跟她提起过这件事,她也并没有表现出对后位的丝毫yù_wàng,可见是个容易满足的。你若是真喜欢她,大不了多在她身上花些心思和时间,只要不是太过冷落安阳,我都由着你。”
听说他竟然和程娇娥见过面了,商裕心里一起伏,突然激动起来:“您都和她说什么了?”
老皇帝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道:“是她今儿主动来暖阁见我的,你要让安阳住进明月苑一事,也是她告诉我的。她既是个明理的人,你放心,我定不会和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让你来找我,让我把求安阳接进凤仪宫里?”商裕难以置信,心隐隐作痛。
程娇娥并没有说过这种话,也没有说过类似的,但鬼使神差地,老皇帝和商裕错开视线,有些支吾别扭地点头:
“她既都不介意,你又别扭个什么,听我的,让人把明月苑里的那些红绸喜字全部摘下来,重新挂回凤仪宫里去,这样安平侯才会高兴。”
商裕只是呆着,还沉浸在老皇帝刚才那一番话带来的悲痛中。老皇帝亦晓得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