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京师,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京师应天府自古便是人杰地灵之地,钟山龙蟠于东,石城虎踞于西,北有玄武湖,南有秦淮河绕城而走,素有虎踞龙蟠之说。
自古这里便叫做金陵,北宋更名为江宁,南宋称建康,元代唤作集庆路。明初太祖皇帝朱元璋定都于此后,改名应天府,经过数十年的建设发展,如今的应天府人口百万,繁华无比,商贾如云,是当今天下第一大的城市。
朱高煦的汉王府就建在靠近北面玄武湖的地方,闹中取静,是由朱棣亲自选下的地址。虽然已经入夏,由于靠近玄武湖,夜间湖面吹来凉风习习,倒也觉得宜人。
朱高煦坐在花园凉亭之中,看着满园精致的江南园林,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烦躁。自从去年他还率军在开平防御边境的时候,父皇忽然下诏立皇长兄朱高炽为太子,册封自己为汉王,弟弟朱高燧为赵王,而且将自己的藩国远封云南,他的心里就没有一天舒心过。
他常年在军中征战,军功显赫,和军中各级将领关系也极好。因而淇国公丘福来信,为他分析利弊,坚决劝他不能远赴云南就藩,反而应该居于京师,便于上下活动,以待时变。他对丘福的话深以为然,只是有些奇怪,丘福这个大老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精明,对形势分析得头头是道,倒像是有高人指点。
无论如何,他还是听从了丘福的建议,给父皇的谢恩奏折上只写了一句话:“我何罪,斥我万里?”随即带着儿子返回了京师,坚决不肯就藩。
出乎意料的是一切都如同丘福信中所言,平素脾气火爆的父皇不但没有因为他的违逆而大发雷霆,反而调派大内工匠,精心为他翻修了这座汉王府,端的是雕梁画栋,精美异常,甚至不输给皇宫的建筑。这无疑等于默许了他可以在京师长住,不必急着前往云南就藩。这个结果反而勾起了他对丘福背后那位高人的好奇心,有机会一定要见上一见。
父皇的纵容其实不难理解,从小朱高煦就顽皮好动,弓马武艺样样都很不错,这颇得当时还是燕王的父亲的欢心,觉得自己和他很像。而大哥朱高炽则性格上喜静厌动,喜,长得也
是肥胖臃肿,他的腿还落下了毛病,行动须得两个内侍搀扶着才能跌跌撞撞地行走,这让父亲很是恼火,曾评价说“子不类父”。不过因为他的言行很受太祖皇帝的喜爱,这才立为燕王世子。
靖难之役的时候,父王的军队几次大败,处境危急,都是自己带领部下勇猛冲锋,才能扭转败局,反败为胜。父王对此很是满意,一直到后来登基,言谈之间已有许下太子之位的意思,这在军中已经不是秘密了。想不到自己远在边疆,以解缙为首的那帮酸腐文人竟然在父皇耳边摇舌鼓噪,搬弄是非,竟然一纸诏书不但册立了朱高炽太子之位,还把自己远封云南,做了个什么汉王,实在是岂有此理。尤其那个为首的解缙,在父王面前说什么“好圣孙”来为兄长朱高炽极力游说,更是可恨。
不过说起这位一母同胞的皇长兄朱高炽,其实小时候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两人都是当时的王妃如今的皇后徐氏所嫡出,母亲是中山王徐达的长女,可算得是家世显赫。
虽然两人自小性格相左,但是这位哥哥平素行事多以仁爱为本,对他这个爱闯祸的弟弟也颇多爱护,几番在太祖和父王面前加以维护,所以自己对他还是有几分感激的。直到,直到自己遇见了茹云。
那一年太祖驾崩,建文登基称帝,父王为了消除他的疑心将朱高炽和朱高煦还有弟弟朱高燧兄弟三人送到京师,交给舅舅徐辉祖教导,其实就是留在京中为质。虽然当时自己早已被封为高阳郡王,徐辉祖又是亲舅舅,但是他忠心建文帝,挑动朝廷对父王严加防范,甚至上书请求把兄弟三人拿下,以逼迫父王交出兵权。幸而小舅舅徐增寿和一直关系不错的驸马王宁劝谏才得以免于牢狱之灾。
那段时日,朱高煦心中烦闷不已,加上对舅舅徐辉祖的反感,更加无心向学,成日间在京师四处闲逛,惹是生非,一直到遇见了茹云。茹云是京师名儒的女儿,生得虽不算倾城倾国,却也美丽大方。那一日,她偶然掩护了又在街头闯了祸的朱高煦,于是两人就成了朋友。
朱高煦自从这次来到京师,身旁没有一个谈得来的人,连兄长朱高炽也是一天到晚唠唠叨叨要他收敛心性,烦也烦死了。
如今遇见了茹云,难得她对自己这个高阳郡王在京师中惹是生非的累累恶名毫不在意,因为自小养在深闺,反而对他多年随父王走南闯北、征战沙场的事迹很感兴趣,甚至还想去北平看看这一路的民风人情,看看这京师外面的世界。
为了她的这一句话,朱高煦躲开了监视他的人,悄悄偷了舅舅徐辉祖的宝马,带着茹云踏上了回北平之路。
这一路上他才知道这位看来外表柔弱的美丽女子其实心怀侠义、豪气干云,路上但凡见到官府军兵欺压百姓的不平之事,她一定要出头去管。时值天下战乱初定,民间乱象频发,官军蛮横霸道,往往结果都是被朱高煦斩杀。于是这一路上,关于他任性妄为,击杀官民的传言四起,朝廷甚至因此派专使斥责远在北平的父王。
于是等他到了北平就被父亲怒斥并关了起来,再也没有见过茹云。在被关押的日子里,他从没后悔过自己这一次的莽撞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