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姑娘走了。
黄县令看上去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程姑娘刚才所揭露的真相和那犀利的言辞,实在是让他感觉到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尤其在自己的上司兼是恩师的面前,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查验断狱之术,竟然被程姑娘批驳得如此的体无完肤,着实汗颜。
一回头,他却看见恩师周新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若有所思的在打量着他。
他的心头不觉一颤,连忙低头恭敬的问道:“恩师这是怎么啦?”
莫非恩师也感觉刚才程姑娘的话语太过于犀利,以致于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黄县令连忙赔罪道:“都怪学生无能,才疏学浅,几乎被奸人误导错判了此案,引发冤狱,令恩师蒙羞,学生死罪!”
周新却没有搭理他,转开眼光,默想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在我门下几年了?”
黄县令一愣神,一面回想一面说道:“学生当年曾拜在恩师门下学习五年,后来会试高中之后,外放为官,一直以恩师为榜样,学习恩师的为人风骨,不知不觉至今已有十年了。”
周新颇为感慨的点头叹道:“是啊,十年了,十年县令也得不到升迁,是为师做得不好,对你从未加以照顾啊!”
黄县令心中不禁狐疑起来,听这话里的意思,恩师是想要照顾照顾自己?这可不像恩师平素的为人之道啊?
周新继续说下去,语声忽转严厉:“还说什么学习我的风骨,学得真好,十年未得升迁,于是你就投靠了锦衣卫!”
黄县令一听此言,吓得全身一哆嗦,直感觉魂不附体,深揖到地连声说道:“恩师此言从何说起啊?把学生说糊涂了,学生可是万万不敢啊!”
周新转头冷冷的盯着黄县令,话语更是像刀锋一般的冰冷:“万万不敢?我且问你,先前我在街头遇见此刻遭袭的时候,你应该远在县衙,为何却对我遇袭的情形如此清楚,好像早有察觉似的?”
“我一介书生,身边又只有一个弱女子相伴,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够击退刺客,安然无恙的,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吗?”
黄县令听了他的问话,不觉头上黄豆般的汗珠滚滚而下,回想起在县衙门前自己的那一句问候,想不到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多嘴,竟然让恩师察觉了出来。
他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周新看着他一阵冷笑:“这一切只能说明,在此之前,你其实已经知道刺杀之事!本官行事处处小心,身边一向有人跟随,唯有这次与程姑娘同行身旁没有带任何随从,是刺杀的最佳机会。”
“是你!一定是你暗中通知了刺客在来县衙的路上下手刺杀,时间地点都选择得如此之好,只不过你们没有想到,这位程老郎中其实是位江湖异人,他的身边自然也不会缺少武林高手的护卫,这才以致于你们功败垂成。”
说到这里,周新忽然厉声喝问道:“说!锦衣卫究竟许给了你什么好处?多少金银?让你可以出卖恩师,出卖灵魂?”
面对着周新的厉声指责,黄县令全身簌簌而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无言辩
驳。
终于,他用颤抖的声音缓缓说道:“恩师所料不错,一切都是学生的错。数日之前,有三名身着官服的锦衣卫忽然来到县衙,不经通传,登堂入室,直接老道了学生面前,交给了学生一封书信。”
“那书信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亲笔所写,说道恩师身犯重罪,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公之于天下,锦衣卫奉了皇上密旨,要暗中除去恩师以正国法。”
听到这里,周新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密旨什么的,要正国法却不敢明示于天下,这样的鬼话你相信吗?”
黄县令垂头丧气的说道:“学生自然也是不信的,心中自然明白必定是恩师得罪了那锦衣卫指挥使纪大人,哦不,纪纲,所以他才会矫诏想要除去恩师。”
周新盯着黄县令,冷冷的问道:“信里还说了什么?”
黄县令说道:“信中说,恩师巡查各地,不日就要驾临本县,我是您的学生,您必会放松警惕,是绝好的下手机会,命我务必要配合这三名锦衣卫完成刺杀大计。”
“信里还,还允诺事成之后,可以连升数级,保荐我做一州一府的官职。恩师,信里真的没有许诺过一分一毫的金银钱财,学生也绝不是那见财忘义的小人哪!”
“可是,这一州一府的官职,可以让我能够一展胸中抱负,尽施所才,造福一方百姓,上可以不负皇恩,下可以光宗耀祖,恩师,学生真的不是贪图钱财之辈啊!”
周新冷冷的听着面前这个学生可笑的极力辩解,心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他了解这个学生,他了解像黄县令这样十年如一日得不到升迁的机会,在最底层挣扎着却心怀政治抱负的所有自诩怀才不遇的读书人的痛苦。
其实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怀才不遇,也没有什么怀才必遇,所有人在某一方面都会有自己的才能,可是别忘记,这个“遇”本身,也是一种才能。
不能把自己的才华展现出来,不能让别人看到并且重用你,这本来就说明了你在这方面才能的缺乏。
可是往往很多人都看不到这一点,只是抱着自己的那一点小小才华,自怨自艾,哀叹着“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这样的陈词滥调,抱怨世间的不公,真是可笑至极!
周新看着黄县令沉声说道:“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