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看书>军事历史>江山谁主>途,咫尺黄泉(四)

秦南瞧着她手上的黑血渐渐凝结,也不敢多说,借着扶她卧下之际,悄悄用手巾替她伤处掩住。

十一吩咐完毕,便再度昏沉睡去,眉眼间全然没了往日的风.流恣肆。

秦南看她睡稳了,才替她盖上衾被,却瞧见她袖间掉落一角折好的纸,小心拈起看时,正是那日韩天遥诱她服下毒酒的那页信笺阙。

那信笺似被悄悄揉起又打开许多次,不但有许多褶皱,还被染了若干血迹。

血黑得近乎墨色,便将那字迹晕开许多,却还能勉强辨识得出武者笔锋勾折间的沉雄锋锐孤。

“十一,稍后即返。赵府有凌云酒甚佳,特讨来一坛相赠,可小酌怡情。大遥。”

十一并非完全不通医理毒理之人,若非韩天遥亲笔来信致赠,若非说得如此亲昵,她不可能毫无防备将毒酒饮下。

秦南再看手中的流光剑,那剑穗被拽得久了,编的合.欢花已有些变形,洗得再怎样整洁如新,也该洗不去十一沾在上面的毒血。

那日乘船从天镜湖离开时,他亲眼看到他们郡主将这剑穗扣到剑柄上,说要将这剑送给韩天遥,——正好与她打算留下的画影剑是一对。

那时,凤卫的兄弟坐了满满一船,满船都是笑语。

笑声最响的,是被十一一脚踹入湖中的齐小观。

以为一切都将结束,齐小观满心欢喜地等着师姐和南安侯成亲,他也可以顺理成章和师姐、姐夫要一份厚厚的嫁妆,娶了小珑儿,生几个活蹦乱跳的小娃娃……

秦南忍不住也将那信笺和剑穗攥紧在掌中,攥得手背青筋暴出,才别过脸来,向着窗外狠狠地啐了一口。

他们必定都瞎了眼,才会将豺狼认作英豪,落得齐小观死无全尸,落得十一如此惨淡狼狈。

被心上之人如此暗算,便是死,也将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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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日靠近京城,十一却已觉出,她应该也在一日日靠近死亡。

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光怪陆离的梦境越来越多。

梦里,居然很快活。

她和齐小观好像又回来了往年时光,总是叽叽呱呱地说笑。

齐小观明明上一刻还是不解事的小男童,磕磕绊绊地想推落水的小师姐上岸,一转头就是十来岁的少年,在渡口替她擦着满头满脸的水,怪她泳技不好,还自不量力救人。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却已是成年的模样,笑得一脸阳光扑向她,“师姐,若你不把小珑儿嫁我,就准备替我养小师侄吧!”

她怒,抬脚去踹,却被人轻轻捧住腿。那人低柔地叹息,“颜儿,这么多年过去,性子还这样烈,叫我怎生放心得下?”

十一抬头,正见宋与询秀逸无双的面庞。他的眼睛依然清亮如宝珠,与他逝去的那年并无二致,好看得令人心荡神驰。

“询……询哥哥!”

她终于克制不住那委屈和痛苦,扑在那久违却依然熟悉的怀抱里失声痛哭。

“是不是我当年负你,得了双倍的报应,注定我得将那时的煎熬经受一轮,再经受一轮?”

“胡说,胡说!”宋与询眉眼焦灼含情,有释不开的愁郁,“你从未负我,你也从未负人……负人的是我,若有报应,便报应在我身上好了!”

那后半截语调激昂得怪异,怎么听也不像宋与询的声音。

她努力吐出胸口憋紧的气团,似乎用尽全部力气,才能吐出字来,“询……是询哥哥吗?”

听入耳中那样的沙哑虚浮,全然没有方才的清亮质感。

孰实孰虚,一时惘然。

片刻后,耳边哽咽的声音便愈发地清晰,“不是,不是询哥哥,是我,是宋与泓,泓在你身边,朝颜。”

十一心头忽明忽暗,恍惚间偏偏还能看到宋与询。

他正与她隔江而对,一身素衣翩然如仙,静静倚着明洁山石而坐,唇边笑意若含清愁,正向她挥着手,似在送她远去。

江流并不宽广,但河对岸的老渔夫捕着一尾尾通体殷.红如血的鱼,划来划去也划不到她这边。

她甚至听到那老

船夫在逍遥地唱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人间夫妻愿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正出神时,船夫忽向她一笑,满面皱纹盛开如团菊,“姑娘,我送你度了这忘川可好?”

他的手一甩,渔网连同那满满一兜网的鱼一齐向她甩去。

她惊叫之际,已被什么扑住,却没有鲜鱼的滑腻腥湿。

若有若无丝缎般的触觉轻轻扑在面庞,便听得宋与询的声音附在耳边柔声道:“快去,快去……”

她定睛看时,却再看不到宋与询的身影,只有大团大团的花朵正拖着丝丝缕缕的细长花瓣绽放在跟前。

沉静如水,偏偏灿红如火焰,灼烈让人心口阵阵疼痛。

这种花她只在古书上看过,据说,叫作彼岸花。

生长于黄泉路边,忘川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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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后似已麻木了所有的痛感,这心口的灼痛便格外的难忍。

她再度呻.吟,便觉身边的人顿了一顿,越发坚定地唤她:“朝颜,醒来,快醒来!”

旁边尚有秦南沙哑着嗓子在唤道:“郡主,济王殿下来了!是济王殿下……赶来了!”

十一终于很艰难地睁开了眼,竭力去辨清眼前的虚实与真幻。

面前的眉眼容貌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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