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虽不敢明说,但话外那意思,几乎就是没救了,左不过用些珍贵的大补之药多吊一时半会儿的命罢了。
齐小观一言不发,坐在床边守着小珑儿,闷着头僵硬得宛若一座雕像。
偶尔,他的肩背会轻轻抽.动,却始终不肯发出半点声息阙。
剧儿找出先前小珑儿收起的长形包袱交给十一,“这是珑姑娘收拾的东西,说是秦南秦大哥的要紧物事,等闲了需交给秦大哥的妻儿。我们这一向在韩府,倒忘了这茬事儿了。”
“秦南的东西?孤”
十一黯然,又有些诧异,再不记得秦南何时和小珑儿有这样的交集。
打开看时,却一截沾着干涸血迹的断袖,又有一方粗布,包着一把灿亮如雪的宝剑,——正是齐小观的溯雪剑。
十一怔住,抚额低叹一声,投向小珑儿的目光愈发苦涩。
剧儿也悟过来,掩着嘴低叫道:“珑姑娘……这是早就知道三公子出事,故意装作不知,只是为了进韩府……”
她本来对小珑儿下毒和刺杀韩天遥之事将信将疑,此时才明白,小珑儿从一开始就打着为齐小观报仇的主意。
齐小观闻得他们说话,终于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跟前,仔细看那断袖和宝剑,一时竟想不出小珑儿看到这些代表他受苦难的“遗物”时该是何等凄怆,竟再也忍不住,深深埋下头去,便见地间簌簌,很快多了大.片湿斑。
竟是无声痛哭。
十一又痛又急,只将他揽住,抚着他肩柔声劝道:“小观,别这样……我已派人去寻找李藤了。听闻他年轻时是随军大夫,对这类外伤最拿手,如今虽然退隐,闻道就住在京畿,应该不难寻到。”
齐小观不答。
半晌,他才别过脸,沙哑着嗓子问道:“师姐,你当日得脱牢笼,为什么不立刻接回小珑儿?听闻凤卫上下都已对韩天遥起了疑心,为何小珑儿投奔他,你不拦着?”
十一早在懊悔,黯然道:“此事……怨我。我委实小瞧了这丫头的志气。当日我被相府杀手追击,决定把小珑儿藏起,以免她枉送性命。秦南跟她说起过你的事,都认定你已遇难。我想着她无依无靠,临别曾和她说,我不愿小观死不瞑目,不愿她回韩府。但如果她能放下这段情,那就回韩府去,韩天遥念着旧情,必会替她另觅良缘。待我得脱牢笼,听她说去了韩府,虽打算去接她,却着实有些生气,便不那么着急了……”
原以为小孩子家不懂事,不懂情,一段情说放开就放开了,谁知不是不懂情,而是太懂情,太重情,一头栽进去根本没打算再出来……
齐小观听十一说着,唇角便弯了一弯,竟是一个极温柔的笑容,却将那眉眼间的悲恸映得愈发惨淡。
他低低道:“你不晓得么?她就是个傻丫头,一直是。原来我总觉得她又呆又钝,只是很有趣;后来才发现,她那样的呆和钝才是最可贵的。若她在我身边,做我一辈子傻傻的小妻子,我想想都觉得很开心。”
十一默默握紧他的手,看着他深郁的眉眼,低低道:“会的。一定会……我便不信,我们都如此努力,偏偏一个接一个都要栽倒在这条路上!”
从他们那个被目以当世卧龙的师父起,到宋与询、宋与泓,到他们,甚至路过,似乎没有一个不是情路坎坷。
可他们明明都不是轻薄之人,明明都如此地重情。
或许,世间独独只有个情字,并不是看得越重,便能握得越紧,——譬如指间沙,握得越紧,漏得越快,全然不由自主。
正默然相对时,那边忽有人匆匆禀道:“郡主,皇上来了!”
十一怔了怔,忙站起身瞧时,宋昀已带了两名随从及一名眼生的老者踏入,向他们扫了一眼,方轻声问道:“小珑儿怎样了?”
十一道:“还在服着药,只盼吉人天相吧!皇上怎么来了?近日宫中为册后大典之事正忙碌,莫为我这边分心。”
宋昀道:“左不过是那些事,便是我不过去,母后他们自然也会处置好。”
何况正位中宫的是施铭远的甥女,谁敢不尽心?
齐小观神思恍惚,见旁边凤卫行礼,才记起宋昀已是皇上,正要见礼时,宋昀已挽过他,温和道:“小观,你伤势未愈,不必多礼。先让李大夫瞧瞧小珑儿要紧,待会儿也替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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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等这才知道跟在宋昀身后的,就是他们想找的治外伤的李藤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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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藤诊疗毕,却也完全没有把握,开的药倒是刁钻了许多。
亏得琼华园远非寻常府第可比,但凡世间可以找到的药,很少有找不来的。只是看着天色向晚,小珑儿依然高烧不退,汤药难进,面色越发雪白如纸,十一不免焦心,又命人取酒。
琼华园藏酒虽多,多在十一所居的缀琼轩内,早被大火烤得无影无踪。随侍寻了半日不见,只得出去沽酒。
宋昀忙拦道:“宫中美酒尽有,朕叫人回宫去取便是。酒肆里沽的未必不好,只是大多呛了些,恐怕……伤身。”
雁山应了,忙叫人跟着宋昀的随侍入宫取酒,又道:“郡主,已经叫人备下简单晚膳,是不是将就用些?”
宋昀轻笑道:“也好,朕也饿了,正好和郡主一起。”
他瞅着十一,“便是要喝酒,也需先吃些别的垫垫。便是为凤卫和小珑儿着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