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眼底发热,却大笑了起来,“愿意一切听从我的男子多着呢,不必多你一个过来空口白牙地表白!”
韩天遥刚强高傲,其实并不逊于十一。
回避那么久的责任终于担上,此刻说放下到底有多艰难,只有天知道阙。
他只是晓得再不留住她,将永远错失他们间最后的机会。
他只能低入尘埃,放下所有的自尊奉到她的跟前努力挽回,哪怕被她狠狠踩下,成为毕生的笑柄孤。
即便如此,还是换来她不以为然的嘲讽吗?
十一甚至撞开他,径自继续往坡下走着。
“十一……”
他最后一次低唤,喑哑得怎么都掩不住的黯然伤魂。
十一的泪水忽然间便怎么也止不住。
她也不回头,一甩手将一物丢到他怀里,“解药,收着。”
韩天遥接住,捏在掌心,哑声道:“你以为,你还解得了我的毒吗?”
风吹在被她割伤的脖颈伤处,不觉得疼,却冷得出奇。
他的眼底有热热的什么在涌动,只能努力平抑着呼吸,用力地试图咽下,却怎么也吞不下去。
“十一……”
他还想唤,嗓子已堵住般唤不出来。
十一已快步走得远了,颀长纤瘦的身影快要消融于黑暗中。
便在即将与黑暗融于一体时,他忽然听到她的声音。
她同样喑哑地在说道:“给我两天时间想想。六月十七晚上,金雁湖畔,我给你答复。”
原来冰冷感和无力感顿时消失,所有的血仿佛在瞬间汹涌。他失声唤道:“十一!”
这一回,十一没有再回答。
她已走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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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第二日,帝后需祭庙谒祖,宫中热闹未歇,更多了几分迎来中宫之主的喜气洋洋。
十一托病不出,却在午后策马而出,直奔城门。
天阴阴的,铅色浓云低低压着,杭都城外绮丽清艳的风光如敛了翅翼的凤凰,格外地沉闷无措。
长亭古道,鸣蝉高嘶,高大的垂柳倚着西子湖拍岸的碧水。水中荷叶轩举,已有几朵粉红荷花探出头来,盈盈如盏。谁家的一叶小舟随意地泊着,正在水波里轻荡。
岸边,一匹俊伟的青骢马正低着头啃啮葱郁的青草,马尾随意甩动着,看着却还悠闲。
青骢马的主人看着也很悠闲。
素青的细布大袖袍,素巾包头,腰间半点佩饰俱无,更无刀剑,看着沉静萧落,淡若轻云,正是济王宋与泓。
他正与两名男子交谈着,笑容甚是安谧,忽听到蹄声,举目瞧见十一疾驰而来,眼睛顿时一亮。
他微笑唤道:“朝颜,你也来了?”
十一虽戴着帷帽,两名男子听宋与泓的称呼便已猜到来者是谁,忙已行下礼去,“郡主!”
十一认得是考功员外郎洪子逵和大理评事胡梦裕,含笑道:“二位免礼。难得也记挂着过来相送济王。”
宋昀应允过尹如薇,让宋与泓出居湖州,济王府原有部属可尽数相随。但宋与泓也只挑了涂风、段清扬等十余名可靠侍从相随,衣饰行装跟他的爵位比,已然朴素之极。
中间那辆马车,虽不华丽,倒也宽大,想来应是尹如薇带侍女坐着。此时帘帷低垂,仿佛根本没察觉十一到来。
帝后祭祖,百官随侍,宋与泓这时候离宫,能惊动的人极少,免得前来相送官员太多,惹人疑忌,也免得素日倾向于他的官员受牵连。
此刻宋与泓便向洪、胡二人道:“我们也不便同行,你们且先去吧!我且和郡主说一会儿话。”
二人应了,转身走向另一边备好的车马跟前,上车离去,——却不是前往京城的方向。
十一皱眉,“贬谪往何处?”
宋与泓沉默地看他们车马辘辘行走,方道:“洪子逵罢官为民,胡梦裕谪往象州。”
正因贬谪出京,这二人不必随帝后祭祖,方才前来为济王送行,顺道自己也离京而去。
十一迎风而立,遥望着皇宫方向,低低苦笑了一声。
宋与泓的眉眼虽有着往日的英气轮廓,却已不复原先的锐意锋芒,只有压抑不住的苦涩往外翻涌,“听闻……太后打算依从施铭远,以犒师银换取边境平静?”
十一道:“尚未确定吧?”
宋与泓叹道:“敢和奸相面折廷争的,如今还有几个?甄大学士被夺官罢职,其他反对的大臣更被打压得无处容身。皇上……比我想象得孝顺……”
孝顺,这个词用在这里似乎并非褒义。
但宋与泓终究不曾说下去。他抿着唇,负手走到白杨堤岸边坐了,望着向苍茫湖水,听那笙歌隐隐,低低道:“从前与询哥哥悄悄带咱们过来游湖时,风光好似比现在美多了!”
十一坐到他身畔,撩起纱帷默默远眺前方,似听到那年那月少年和少女们清亮的笑声。
难以压抑的酸痛涌上,她的声音却越发寡淡,井水般品不出任何滋味,“他死了。询哥哥……已经死了!”
多少雄心壮志,多少欢声笑语。一回首,前尘如烟。
宋与泓道:“我一直想着,他如果活着,如今的大楚会是怎样的。他虽温和隐忍,但也不至于怕事到宁愿拱手送出几百万的银子吧?也不会顶着骂名打压直谏忠臣吧?便是施铭远,也不至于这样嚣张吧?这天下,当真还是宋家的天下吗?”
十一失神片刻,轻